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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 十四格格

笔趣阁 2023-07-27 10:09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028aab.com
  明月夜,凉风清,前厅贺客盈门,正办着喜事的状元府第后院,突然传出一声极度刺耳的尖叫。


  明月夜,凉风清,前厅贺客盈门,正办着喜事的状元府第后院,突然传出一声极度刺耳的尖叫。

  「呀--」前厅这会儿正热闹着,大夥儿忙着敬酒、道喜,当然没人理会从后院传出来的鸡猫子喊叫声。

  「格格…格格你怎么啦?别吓人啊!」宫女春儿睁大了眼,惊恐地望着她从小侍候到大的十四格格嫿婧。

  「你说轿子抬到哪儿了?我不是在十一哥府里?」十四格格嫿婧扯掉盖头红巾,露出一张惨白的芙蓉脸,水灵灵的眼珠子瞪得老大,质问站在喜床边的春儿「是、是啊,奴婢也不知怎么着,轿子自个儿就抬到状元府了……」春儿越说越小声,心虚地低垂着头,连抬头看她家主子一眼也不敢。

  「轿子自个儿会到状元府?春儿,你昏头了?」嫿婧眯起眼,盯着春儿心虚的脸看。「上轿子前我怎么交代你的?我不是让你仔细留心看着的吗?这回你害死我了!」「奴、奴婢是一路看着啊,可是、可是贝勒爷派人一路监视春儿,押在队后,春儿就算想也没法儿来通知您,轿子正一路抬往状元府啊!」春儿委屈地嚷着。

  皇十四格格和和硕怡亲王府的贞仪格格在同一天出阁,主要是因为皇上忧心国内的叛党会趁着两位格格大婚之际作乱,因此让自己最宠爱的小十四跟着贞仪格格在和硕怡亲王府同时同地出阁,以掩人耳目,等两位格格分别安全地送入宫中和状元府内,届时再大肆庆祝。

  但是谁也不知道十四格格--嫿婧她心头是怎么想的。

  事实上,嫿婧她压根儿不想嫁人,更何况是嫁给一个满脑子之乎者也的蛀书虫!一想起来就教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对她而言,以科举出仕、在她皇阿玛主持大殿上,一殿的文官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儿,就叫做--书,呆、子。

  为了不想白白「断送」她青春美丽的幸福,因此她设计了一桩偷天换日之计,暗中对调自己和贞仪的轿子,只是没想到她自鸣得意的小诡计被和硕怡亲王府的宣瑾贝勒识破,暗中又把花轿对调了回来。

  嫿婧噘起小嘴,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明白自个儿换轿的诡计教宣瑾识破了!春儿哪里是宣瑾哥哥的对手?既然是这样,那也怪不得春儿了。

  瞧格格歪着头,雪白面孔镶了两颗黑钻一般明亮的眼珠子,忽然滴溜溜转,春儿看见了,心口一跳,悄悄退了两步。

  她从小就侍候嫿婧,虽然抓不准格格那满脑子古怪念头,可她知道,当格格眼珠子乱转的时候,就肯定有人要倒大楣了!

  「其实呢--本格格我心地善良,原本不想教任何人难看的,可现在宣瑾哥哥设计我,那就别怪我让这个皇阿玛中意的额驸丢脸了。」沉思毕,嫿婧撇着朱红色的小嘴,羊脂般莹白玉润的小手轻拍了两下,一扫愁容,反倒对着春儿笑吟吟。

  春儿瞧着她家主子天真烂漫、童叟无欺的笑脸,浑身没来由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格格,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春儿小心翼翼地问她的好格格主子。

  「喔,是这样的啦,春儿,本格格为了让你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特别恩赐了你替本格格同额驸洞房吧!」嫿婧边说着吓破春儿胆子的话,同时若无其事地摘下凤冠,顺道动手脱起身上的金锈云霞凤纹霞帔。

  「啥?」春儿倒抽口凉气,就知道自个儿要倒大楣了!「格、格格……你不是说笑的吧?」她实在被吓得大舌头了。

  早知道她不该问的、问了就当替死鬼了。她只是没料到,格格会把脑筋动到她这个什么也不是的丫头身上。

  嫿婧对着春儿绽出美美的倩笑,手上的动作没停,脱下了霞帔不够,连香色袍、金凤挂,同下款红织裙也一并全脱了。

  「格格……您该不是、该不是当真的吧?」春儿哀嚎。

  「我说春儿丫头,本格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乖,快把这身衣服穿上吧!」嫿婧笑呵呵地,一股脑儿地把服冠全塞到春儿怀里。

  春儿张大了嘴,傻愣愣地瞧着她家格格。

  「咦?还发什么呆?快把你身上的旗袍、领巾和脚上磴的盆底鞋脱了给我啊!」「脱……」春儿咽了口口水。「格格,您要我的衣服做啥?」「啐,什么你的衣服!现下我是你、你是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啊!」嫿婧细细柔柔的声音,绕口令似地一鼓作气说完,还自个儿动手替呆住的春儿脱起衣服来。

  春儿可听傻了,什么我的你的……说得可真好听啊|现下,她春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回她小命大概要休矣!

  「什么?人当真丢了?」皇太后挑起了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小李子公公。

  「是啊,亏太后想得周到,小吉子、小祥子这会儿早已经悄悄跟上格格了。」小李子公公回话。

  皇太后呵笑一声。「我早知道这丫头有鬼,她会这么乖乖听话嫁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表情得意。

  小李子公公低头称是,却也掩着嘴偷笑。

  「老太后是如来佛,小格格怎么翻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小李子公公谄媚地逢迎他主子。

  老太后瞄了小李子一眼,佯嗔道:「掌嘴。」心下可一点儿也不见怪。

  「喳,小李子自个儿掌嘴。」小李子公公重重举手,轻轻落下。

  「这事儿,皇帝知道了?」她老太太又问。

  「回太后,皇上是知道了。」「嗯,皇帝怎么说?」
  「皇上连夜召额驸进宫,问明了始末,便令额驸即刻动身找回格格。」「呵!人要真丢了,凭那丫头的鬼脑筋,她要不自个儿乖乖回宫,咱们就找得回来吗~」太后嗤道。

  小李子噤声,一句话也不敢回。

  他怕道了句「是」,便是骂格格「鬼脑筋」。又怕道了句「不是」,就是违逆主子!那可不是开玩笑,是要杀头的哩!

  「小李子呀,你听着!」「喳!」小李子上前跪安听旨。

  「婧丫头长得太俊,咱家是怕她在外头吃亏。」老太后瞄了缩起脖子的小李子公公一眼,口气像是顺嘴提起两句。

  「奴才知道、小吉子、小祥子也明白,奴才们以性命担保,绝不让格格少一根头发回来!」太后的口气像顺口说说,小李子可不敢不当一回事,十足戒慎恐惧地答话。

  老太后眉开眼笑,慈眉善目像个活菩萨。「那好,咱家的婧丫头可不能吃了亏,否则--小李子呀,到时咱家可唯你是问呗!」「喳……」小李子公公出了一身冷汗,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休……「对啦!」老太后又想到什么,冷不防唬了小李子公公一跳:「前些日我找出一张咱们入关前,太宗皇帝在关外埋下的大批宝藏图。」说着,太后从身边的宝盒中,取出一张熏得黧黑的羊皮卷子。「去,把这图交给额驸。」「太后?」小李子公公着实摸不着头绪。

  「让他替咱大清朝找出失落的藏宝,立下一件盖世的功劳。」老太后轻描淡写地道。

  「喳……」「传话给额驸,这图中秘密,轻则是一笔国库收入,重则牵连国家社稷,要他倾全力为之。

  「喳……」「去吧!」待小李子公公捧过羊皮卷退下,老太后菩萨似的脸上,现出了一抹诡谲的得意。

  「山峦静秀,水木明瑟,想不到我大清山河是这么美好!」脱困而出的嫿婧像是放飞的笼中鸟,深深吸嗅一口晚凉清新的冷空气,顺道伸个大懒腰」后头少了一堆跟屁虫黏着,感觉真是好太多了!

  「虽说当格格可以作威作福,可原来不当格格也可以这么幸福。」轻声嗤笑,体会自由自在的美好。

  所以说她喜欢出宫!只可惜每回出宫,后头总要黏些甩不脱的跟屁虫,这不能做、那不能去,那景况同现在这样一个人作主是全然不同的。

  街上耍猴戏、走绳索、击拳、打花鼓、演野台戏的……过去出宫时她已经看腻了。况且现下她是「逃犯」,得趁着她那无缘的夫君没发现前,快速出城去。

  也或者,她那无缘的夫君现下已经醉得头脑不清,正和替代她的春儿在洞房里春宵一刻、爱惜千金……嫿婧掩着嘴笑,近来简直再也没有比这更称心如意的事了。

  她原不想违逆亲爱的皇阿玛和皇奶奶,可惜他们硬是要她嫁给个啃书的书呆--老天,一个书呆子呐!

  光是想到两人对看两厌就够闷死她的。

  顺利走出状元府,虽然换上了春儿的衣服,可仍然太醒目了。

  她不是头一回出宫,自然知道身上要带着银子,路上她在汤羊铺买了火腿燻肉,又在糖房买了蜜饯、乾果等等,活像要出外游耍似地,最后才在成衣铺买了两套旗袍,袍子淡淡藕荷色,衬她雪白羊脂的肌肤、娇憨甜美的容貌,一路上只有更醒目。

  「这样不成,还得找条头巾遮一遮!」在街上买了花巾包得整张脸密不通风,像个小村妇。

  布店里揽镜自照,自个儿都觉得好笑。「这样的话,就连皇阿玛当着面也认不出我来了。」得意之余,大摇大摆地晃出城门,竟然也没人拦住她。

  「看来皇阿玛养了一堆饭桶,连本格格也认不得了!」出了城门,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灵机一闪,掩着嘴窃笑。「那本格格就替皇阿玛充当钦差,一方面了解民间疾苦,一方面探查贪官裨吏,回宫后再要皇阿玛开除一干恭食俸禄的米虫!」所以说洞房夜她出外「溜达」是对的,嫁人有啥用处?不如她代皇阿玛巡视天下来得要紧!

  天晚时,自她离城已约莫走了六里路,渐渐走进山脚下,附近没有人家,前头是一条腰带似的小溪弯弯,溪畔一块块怜珣大石,表面平滑完整,刚巧够一个人平躺在上头。

  看来无法投宿了,只能在小溪边睡下。虽然是个娇格格,嫿婧倒也随遇而安,不以为意,不计较露宿在荒郊野外。

  对嫿婧而言,要她嫁人才是一件教她痛苦万分的事。

  就这样接连着在乡郊露宿了三夜,尚幸这时节是仲夏期,夜晚不致过分露凉,要不她大概会冻死在离城外十多里的山脚下了。

  就这样往南方走,一连走了三日夜,走得她脚痛腿酸,连哀嚎都嫌无力,正想着老天大概要惩罚她「抛夫」的恶行,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累死在荒郊野外时,前头竟然出现了一座城镇。

  「看来老天爷公公还是疼我的,祂老人家肯定是不舍得我死!想来那也是当然的,要是我死了,世上还哪里去找像我这么花容月貌的美人?」对着小溪流,嫿婧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

  老天爷有灵,要是听到这么不要脸的自夸之词,大概要替她汗颜。

  「还得先找家客栈洗洗身子才成!」三天没沾水的她,浑身脏兮兮的还发出一阵阵异味,外人看起来已经像是个小乞丐了。

  可她倒是不在乎的!像个小乞丐更好,不过在三天前她还是格格的时候,旁人总是人前人后的奉承她,想当个人人嫌弃的小乞儿,之于她而言,可是求之不得的角色,况且现下这副尊荣,也省得替自个儿惹麻烦!

  进了城,找了一家名叫「悦来」的客栈,才要踏进门,就被手上甩着布巾的店小二轰了出去。

  「去去去!咱们这儿开的是客栈不是救济堂,要饭的别往咱们这儿进!」店小二仰着两颗大鼻孔,睥睨着眼前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

  「喂!谁是要饭的?瞎了你的狗眼,敢轰本格」本姑娘出去?」嫿婧瞪了眼,怒视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

  店小二也瞪大眼。他还是头一回见识这么凶的乞丐!

  「瞧你一身脏兮兮的!不是要饭的?是要饭的我就敢轰你,怎样?」店小二挡在大门口,一脸凶相。

  「不怎么样!」嫿婧从怀里掏出银子,在店小二跟前兜了一圈,又揣回她自个儿怀里。

  店小二两颗眼珠子跟着白花花的银子兜转了一圈,见银子又收进袋里,他狠狠咽了口口水。

  「要饭的?现下要饭的我有钱,有钱就是大爷!」嫿婧衬着见钱眼开的店小二,践得二五八万。

  这会儿就算店小二不情不愿,也得低声下气地招呼:「咳,姑娘,里边儿请吧?」「要饭的我--可以进去了?」嫿婧指着自个儿脏兮兮的鼻头,一眼高、一眼低睥睨着店小二。

  「当然,当然可以!」嫿婧满意地点头,小手一挥。「好狗不挡路。」店小二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嫿婧撇起嘴,大摇大摆地晃进客栈大门。

  选了一桌傍窗的位子,因为她身上的异味,周遭吃饭的客人闪的闪、抛白眼的抛白眼,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吐吐舌头,想来打从出娘胎起,就没人敢这么漠视过她!

  虽说现下她活像个小乞丐,那势利眼的店小二至少还会瞪她几眼。她算是惹了他,他居然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他是修养太好还是人迟钝了?她怀疑有人会麻木到这地步,连别人把唾沫喷到饭菜上,他可以连眼睛也不眨!

  「喂,小乞丐,你把人家客官的菜弄脏了,是不是该赔钱给人家?」酷男都不说话了,店小二却莫名其妙地打抱不平,分明是想找她麻烦!

  「笑话,我刚才不是问过了,是他--」指着对桌的酷男,姿态倒像是存心挑衅。「是他--不要我赔的!」一面斜衬着眼睥睨找麻烦的店小二,小人得志地哼笑。

  把人家的沉默当成不计较,这种厚脸皮的行为是只有她嫿婧才干得出的事。

  「客官哪有说不要你赔?」店小二拔高了声,装腔作势,一副主持正义的架式。

  嫿婧索性大摇大摆地走到邻桌,也不怕身上的异味呛死人,笑吟吟地对住人家问:「喂,你要我赔钱就说一声,不要我赔钱就喝你的酒吧!」男人一句话也不回她,只管吃店里重新送上来的菜和刚烫好的酒,仍然没正眼瞧她。

  「瞧!他都不说话了,你喳呼个什么劲儿?」嫿婧得意洋洋地对着店小二说,顺道拿起着桶里的筷子,伸长手挟了一箸子的菜送进自个儿口里。

  啧啧,她吃了他的菜,他居然还能视若无睹哩!

  店小二瞪大了眼,鄙视她这种无耻的行为。「小乞丐,人家客官不同你计较,你不要得寸进尺了!」嫿婧全身脏兮兮,店小二嘴里骂着,也不敢当真伸手去轰她。

  「你知道什么?喏,这个人--举起箸子指着人家帅男。星灿的眸子掠过一抹恶作剧的光芒。因为他自始至终无动于衷的表现,实在太让她没面子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计较?」挑起一眉一眼斜睨着店小二,接着露出无邪的笑脸,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语出惊人地宣布,店小二两眼差点没瞪突出来,酷男也终于有了反应--他冷冷地撇过她一眼,冷凝的眸光简直足以把人冻成千年寒冰。

  但就这冷得足以冻伤人的一眼竟然、竟然让嫿婧全身发毛、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怪事!她长这么大还没被吓过。心口扑通通地乱撞了几下……真是好讨厌的感觉啊!

  「这会儿你了了吧?我可是他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她嘴硬地同店小二胡扯下去,跟角余光瞥到他正瞪着自个儿瞧,眼神仍然冷得可以把七月的沸水化成寒冰。

  一个要饭的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吗?见小乞丐说得这么笃定,店小二原本一千、一百个不信,也开始怀疑起来。

  「客、客官?这……」店小二吞吞吐吐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男子已经从怀里掏出钱抛在饭桌上,然后一声不吭起身走人。

  「喂喂,我那一桌呢?你也得替我付帐啊!」嫿婧在他走出客栈前快手快脚地抓着人家衣服,打定主意赖定了他!

  男子波澜不惊的俊脸终于有了表情,他淡淡皱起眉头,瞪着被嫿婧死拽住的衣袖。

  然后,他照例冷冷撇过她一眼,二话不说丢下银子,等她放手。

  「我可不放,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你的!」她拽着人家衣袖,用力摇头,以表决心。

  是啊!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肯替她付银子的家伙,怎么能随便放手?

  男人眯起眼,平静无波的脸开始酝酿一股怒气。

  「放手!」他沈声低喝,声音抑扬顿挫地,煞是好听!

  嫿婧再一次使劲甩头,索性拦腰抱住了人家--男人起先是一愣,像是料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么寡廉鲜耻的女子,居然主动抱住男人!

  然后回过神来,如烫手山芋般甩开她的手,二话不说地掉头离去。

  「喂喂,你等等我啊!」嫿婧从快步走到小跑步、快快跑,非常吃力地勉强跟在他后头。

  「你这么跟着我到底有什么居心?」男人忽然停下质问,嫿婧一时煞不住车,竟然一鼻子撞到他硬邦邦的胸前。

  「唉哟!」揉着自个儿的鼻子惨叫,疼得她眼睛鼻子全皱在一块儿了。「突然停下来也不先打声招呼,你想谋杀天下第一大美人吗?」她咕咕哝哝地叽咕,只顾着揉自个儿的鼻子。

  「别跟着我!」男子不耐烦地出言警告,不屑再同她牵扯下去。

  谁知道,丢下话后才刚要转身,衣袖又给人扯住了--「喂喂,你自个儿走了,丢下我一人怎么办?」口气十足像她是他的责任一般。

  他瞪大眼,匪夷所思地盯住自个儿被拽牢的衣袖,眼光慢慢往上移,终于瞪住个儿只够得及胸口的小矮子。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我脏、嫌我臭?那简单啊,你带我到客店投宿,等我洗净了身子,你肯定就不会讨厌我了。」嫿婧心无城府地接着往下说。

  男人两眼瞪得更大,确定生平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

  眯起眼,压抑着怒气和嫌恶,他沈声低喝:「快放手,你自己找地方住去!」许是个为了生活不得不贱卖身体的丐妓,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他花钱消灾,当是可怜她!

  「你不一块儿去吗?」死揪着人家的衣袖,钱是不客气地收了下,可却没放手的打算。「好好好,偷偷告诉你好了,我可是一个大美人喔!」挺神秘地蹭到人家胸口,踞着脚尖、仰着头才构着人家的脖子,小小声地悄悄说:「想想看,如果让一个大美人跟着,保证你会很有面子的哟!」拍拍人家帅男的胸口,因为没有预期中柔软,顺道好奇地搓掐了两把……男人倒抽一口气,然后仰起头吐气,似乎在压抑着濒临发作的怒气。「拿了钱就快走!」甩开那双白白净净的毛手,终于暴躁地吼出来。

  「不行、不行,你请我吃饭,对我好,就是我的恩人!」嫿婧自有一套逻辑。

  她认定自个儿是格格的时候,别人就算再怎么巴结逢迎她都是假的。现下她是个小乞丐,他肯对她好,这才是真的。

  「不必!」帅男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粗鲁地想拉回自己被霸占多时的衣袖,小乞丐竟然当是好玩地跟他--拔河?

  「放手!」恼怒地呼喝,拳头掐得死紧,手上已经青筋毕露。

  「不可以放手的,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了,何况是一饭之恩?」一个人要是死皮赖脸起来,自然有很多藉口。不同只在,自个儿觉不觉得,这种藉口简直厚脸皮到可耻的程度。

  「你到底想怎么样?像是再也受不了,终于被逼谈判。

  再也没见过天底下有这么不要脸的女子!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一个自个儿赖上来的小乞丐谈条件?

  嫿婧眼珠子一转,对住人家吃吃笑。「没怎样啊!有欠有还,我跟着你,什么时候有钱,就什么时候还钱!」男人僵住,全身忽然没来由地冒出一阵鸡皮疙瘩。

  死皮赖脸的小乞丐要跟着他?

  「我说最后一次--放手!」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吐出口。

  嫿婧眨巴着晶亮亮的大眼望着人家,忽然明白自个儿好像把他给惹恼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突然没来由地想问他名字!

  真是奇怪啊奇怪,这个男人不是不理人就是生气,好像天生讨厌她耶!怎么会这样呢?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个人跟她天生犯冲啊……男人愣了一下,眯起眼,一声不吭。

  「不告诉我,我就不放手,而且会一直跟着你喔!」可爱的笑脸,天真无邪的口气……根本是小妖女的威胁!

  「说了你就放手?」男人口气僵硬地间。

  嫿婧眨眨眼,可爱地冲着人家微微笑。

  「先放开!」人家可学聪明了,这回装可爱也不能蒙混过关了!

  「不行哪不行,我说过你不说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小女子一诺千金啊!」可疑地同他绕起口令。

  男人半晌不吭声,似乎在估量小矮人儿话中的可信度。嫌恶地望了一眼自个儿被揪得死紧的袖子,皱起眉头,终于被逼得开口回答」「纳真。」「啊?」一时没听清楚,怀疑自个儿是因为日有所思以致产生幻听,疑惑地皱起眉头,她凑近他跟前,瞪大了眼睛。

  「我的名字,纳真!」仰着上身避开她凑过来时偎在自己身上的柔软,不自觉皱起眉头,下意识重复一遍,以期甩脱这个棘手的大麻烦。

  「纳、真?」嫿婧眼睛瞪得老大,看怪物似地直盯着人家瞧。

  「你说你叫--纳真?」男人皱起眉头,把她的反应当成是有意搅和不清的警兆,耐心用尽同时,扯回被霸占多时的衣袖子,像避开瘟疫似地,掉头扬长而去。

  「他说他叫……纳真?」人都走远了,嫿婧还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纳真?可能吗?

  老天爷公公……不是跟她开玩笑的吧?!

  正文 第二章世上可能有同名同姓的人,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纳真。若兰。

  当晚嫿婧找了家客店投宿,彻底清洗乾净后换回女装,晚间到一楼食堂吃饭,企图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想当然是皇阿玛让他出京找我的。」这是她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结论。

  出了许久的神,忽然意识到自个儿坐了好久却没人上前招呼她点菜,疑惑地左右张望一番,发现店小二站得远远的,好似看怪物一样瞪着她瞧,店里的客人竟然也全都如此。

  举起羊脂白的柔美玉手挥了挥,店小二立刻三魂失七魄地「飘」了过来。

  「姑、姑娘……您有事吩咐小的做?」店小二死盯着嫿婧的脸,傻傻地痴笑,只差没流口水。

  嫿婧睁大眼,吃吃笑出来。

  肯定是因为自己长得太美的缘故正因为她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店小二没见过像她这么美的美人是当然的,难怪傻里傻气的!

  「我只是要点菜而已。」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施恩似的口气。

  在宫里总是最美的妃子最受奉承,因为貌美的女子最可能得到皇阿玛的宠爱。

  现下她才知道人最现实,总是以貌取人,宫里、宫外全都一个样!

  不过,当然也有例外的,她生平仅见唯一的例外,就是美若天仙的兰娘娘。

  好吧,她是可以委屈一点,但也只能排名在兰娘娘之后。如果要她嫿婧自认为天下第二大美人,那第一大美人的宝座也只能让给兰娘娘!

  可也许是红颜薄命,如果她像兰娘娘那么美,肯定同她一般不幸……还好她也不是当真的天下第一大美人。不过当然啦,她还是天下第二大美人就是!

  点过菜,等着饭菜送上来的当儿,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楼梯上走下来。

  再次看到她无缘的夫君,赶紧捂住口,免得自个儿大惊小怪地叫出声。

  「额驸,请到府上酒叙,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一个大官打扮、长得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拱手恭敬地道。

  额驸?

  他果然是她那无缘的夫君!对话就在她桌子边的楼梯口,嫿婧伸长了耳朵偷听,一边在心底嘀嘀咕咕。

  「承蒙总督大人盛意,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克打扰。」纳真托辞回绝,他向来不喜欢官场应酬。

  「额驸新婚燕尔,皇上突然派您出京,想必有要事托办?」牛百宁凑上前,涎着脸打探消息。

  「当然是为了找我啦,蠢官!」嫿婧撇撇嘴,心底叽叽咕咕。

  不再是小乞丐打扮,她无缘的夫君好像认不出她来了。

  纳真沉下脸。「皇上是交代了纳真办事,可不适宜张扬。」话中含藏惊告。

  牛百宁乾笑一声。「额驸,不是我说,大家都是当官的,你年纪轻,大概不甚懂得规矩。」「在下倒愿闻其详!」纳真冷冷地道。

  牛百宁挑起一眉一眼,嘿嘿阴笑。「无怪乎额驸不清楚,在朝的是不如咱们外放的明白!」牛百宁原想激他,谁知纳真面无表情地等着他说下去,压根儿不为所动。

  自讨了个没趣,牛百宁悻悻然地往下道:「咱们别说谁的官大,在朝的同咱们外放的通点消息,往后有了事儿,大家有个交情,也好帮手!」暗里把话讲明了。

  「不说京里的消息不是冲着总督来,就当是,就算纳真预先知会一声,总督大人就担当得起?」冷冷地撂下话,软硬兼施。

  牛百宁两只肥耳一红,神情总算有些恐慌。「啊,我明白、我明白,额驸说得是!」他多次暗示都不买帐,知道是个不怕事的狠角色,生怕自个儿的好奇会给纳真在皇上面前参一本,牛百宁肥大的身躯奇迹似地立刻弹开三尺远,有关他前程大事,他反应出奇的快。

  两人的对话嫿婧听得一清二楚,一边听还一边小动作不断,例如轻哼两声,拍拍小手啦,待看到这个肥总督同他身材不相称的快动作,那副滑稽的模样,她更是掩起嘴咭咭笑起来。

  嫿婧毫不掩饰的笑声当然传到牛百宁耳里,他睁大了一双原本就不小的牛眼瞪向这里。

  「小女娃儿,你笑啥笑?」牛百宁皱起眉头。

  大官在此,众人就算不回避也懂得肃静,一个小女娃儿也胆敢这么放肆!

  「我笑啥?」嫿婧指着自个儿鼻头,无邪的笑脸上,两颗活灵活现的眼珠子滴溜转。

  「喂,纳真,你见过一颗球自个儿会走路的吗?」绽开天真又无邪的笑脸,坏坏地拖他下水。

  纳真倏地眯起眼,因为太惊讶以致无言。

  听到小女娃直呼纳真的名讳,牛百宁反倒疑惑起来。

  「认不出我来了?」冲着人家笑密眼,心想她美美的可爱笑容可是不随便施舍给臭男人的哟!因为是她无缘的夫君,所以才破例的哩!

  「喂喂,纳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偌,那颗会说话的球--」高高举起教男人垂涎的粉白柔美指着牛百宁,是存心挑衅来的。「还会走路呢!」客栈里忽然一片不寻常的静肃……小丫头惹的人是当地的地头蛇、蟹行官,所谓蟹行官者,横行霸道的垃圾官是也!

  众人替小丫头捏了一把冷汗,料想不到她竟然还没事一般指着牛百宁咭咭笑,乐的跟什么似的。

  牛百宁当然气红了一颗猪头。不管是多可爱、多漂亮的女娃,这时候在他眼中看来,只想除之而后快。

  「你找死!」牛百宁一掌正要劈下来,纳真已经挡住。

  牛百宁心头一惊。他武职出身,军人出仕,未出任直隶总督前,曾是军中前锋副将,自负武功、内力皆不凡,想不到纳真能挡住他这一掌,出手远比他快出少顷!

  传言这位额驸文武全才,当初皇上之所以招为额驸,将最宠爱的十四格格指婚给纳真,即是看中他的才情,看来果真不假。

  「呼,好险、好险,差一点儿小乞丐就要变成肉饼包了。」嫿婧早在纳真出手挡住牛百宁同时,就已经拔腿溜到纳真身后去,仗着人家宽厚的背当靠山,作威作福起来。

  「喂喂,纳真,他觊觎本姑娘的美色,诱奸不成便想灭口!你快点替本姑娘讨回公道,打得他抱猪头鼠窜!」看清了纳真的武功在牛百宁之上,足以保护自己,仗着她无缘的夫君之势。她向来有怨必报,绝不容人欺负自己,逮到机会还不兴风作浪一番而后快?

  在指控了牛百宁莫须有的罪名后,一边还不怕死地咭咭嘲笑。

  牛百宁一双牛眼瞪得好大--从没人敢这么玩弄他,何况是个小女娃,在众目睽睽下敢教他难看?

  但见纳真竟然护着她,他暗疑在心,纵然有千军万马的怒气,这时候也只得忍着,不敢发作。

  纳真明明知道她在无中生有,其至是故意生事,他除却皱眉外,竟然被迫要替她解危?

  拉出躲在自个儿身后作威作福的小妖女,皱着眉头质问:「我不是说了,别跟着我!」他当然认出了她!

  纵然眼前女子有麓世的美貌,同那天纠缠自己的小乞丐何止判若两人,可唯恐天下不乱、嗜爱惹是生非、扭曲事实的性子--种种劣行,他纵然想忘也很难忘记!

  「咦?我当然得跟着你了,哥哥。」这会儿她无缘的夫君粉墨登场,又成了她相依为命的兄长。「咱们俩自小无父无母、相依为命,我不跟着你,要教我一个人上哪儿去?

  眨巴着大眼,看着阴沉不定的牛百宁一眼,期待纳真聪明的配合自己。

  纳真眯起眼,忽然把她拉近身侧--「你到底有何居心?」压低声地质问。

  「唉呀呀!」拍拍人家硬硬的胸膛,虽然上次已经知道跟自个儿的不一样了,总觉得还是不太习惯地又顺手掐了两把。

  纳真抓住她的毛手,一张俊脸已经要风云变色。

  「呵呵,咱们是兄妹,互相照应是应该嘛?你该不会想赖帐吧?」左手被抓便换右手,同样在人家硬邦邦的胸膛上拍抚了两下才算满足……仔细想一想嘛,好像是自个儿觊觎他的男色才对耶?

  牛百宁观察两人可疑的形迹,眯起眼。

  「额驸,这位小姑娘是--」「喂,我说那么大声你都没听见吗?我说我是纳真的妹妹,纳真当然就是我的哥哥喽!」知道他不爱说话嘛!她就自作主张替她无缘的夫君做了解释。
  「兄妹?下官倒不知,额驸几时多个妹妹来着?」牛百宁瞪着大小眼,毫不掩藏疑惑的口气。

  这新贵额驸,该不是仗着出京之便,欺瞒着格格、皇上,把暗通的小娇娘给带出京作伴快活了?

  「她……确实是家妹不错!」陷紧手中掌握的皓腕,纳真不自在地僵着俊脸。

  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承认不可,直觉是被设计陷害的。

  「听见没?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嫿婧得意洋洋地拍着她「哥哥」的胸,好似这个硬邦邦的位子是她嫿婧专用的一般自在。

  纳真变脸地拉下她的毛毛手,紧紧捏在手中,不许她再造次。

  「不敢、不敢。」牛百宁明里笑着拱手,低头即刻臭着一张脸。明显的表里不一。

  「喂喂,牛头头,你刚才说要请我和我哥哥到你府上去玩,是真的吗?」叫猪头不雅,有辱她格格的高贵气质,要是叫球嘛,她无缘的夫君肯定不同意!那乾脆退而求其次叫牛头头吧!

  纳真皱眉头。

  「不可无礼!」纵然十万分不情愿,却被逼得不得不管起她!

  现下……她好像真的成了他的责任了。

  「不打紧、不打紧,令妹天真活泼、十分可爱,嘿嘿!」牛百宁恨恨地皮笑肉不笑。

  「那是说,叫你牛头头也没关系了?」嫿婧可爱地笑开脸,分明是得寸进尺。

  牛百宁嘴里一边说着没关系,一双拳头可在袖子里陷得死紧。

  「喂喂,牛头头,你刚才说要请咱们到你府上玩的!」她可不理会刚才对牛百宁不敬,正常人都会怀恨在心的道理,这会儿竟然又想到牛百宁府上去玩耍。

  以为她当真不知道牛百宁恨死她了吗?

  其实,是她生平最最讨厌阳奉阴违、表里不一的小人。

  想她无缘的夫君肯定是奉了皇阿玛之令出京找她,可瞧他此番一路往北上行去,好似有其他目的。

  这一北去是牛百宁的属地,再往北地幅员广大,周边总督往昔与牛百宁同在兵部司职,大多是牛百宁的关系。瞧牛百宁先前的嚣张跋扈样,和其后的阳奉阴违样,其为人肯定非善类!

  唉,人家说能者多劳,看来聪明的她,得替她皇阿玛探探这个牛百宁为官的虚实,二来她无缘的夫君不领情在先,之后她又冒犯了姓牛的,他必怀恨在心!如果当真住进他牛府里,想必他有所忌惮,反倒不敢对她和她无缘的夫君不利。

  她是不容人欺负他的!虽然他是她无缘的夫君。

  「倘若额驸肯赏光的话。」牛百宁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着反话。

  「牛大人毋需费事,纳真说过还有要事在身--」「好啊、好啊,那就这么决定了!牛大人一番好意,咱们万万不可违拗,哥哥,你说是不?以手肘戳戳旁边她专用的硬胸,强迫人家配合她的玩兴。

  频频被一个小女子轻薄,纳真冷峻的俊脸早已经僵得不能再僵!

  「是是是,小姐说得是!请!」好歹是个额驸的亲妹,他牛百宁在朝为官多年,再不情不愿也不会同一个在皇上跟前当红的新贵撕破脸。

  牛百宁皮笑肉不笑地应和,嫿婧随即拉了纳真,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牛百宁活像是迎了两尊大菩萨进家门。

  牛百宁不过是个小小总督,牛总督府的排场,却阔绰得惊人。

  单单是站在门口迎送的婢仆就有数十余人,比她当格格的还要气派!可想而知,这个牛百宁要不是捞了不少民脂民膏,就是勾结不肖奸商、徇私枉法的贪赃污吏!

  「爹,您回来啦?见着了那个京城里来的额驹了吗?」一把娇嫩的声音从两行迎接的人阵里冒出来,一身汉族打扮,头上梳着高髻的绿衣女子施施然朝着牛百宁而来,嗲柔地矫问。

  故做媚态的女子,一上来似乎就企图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嫿婧只看了一眼,就煽着袖子在一旁纳凉。

  啐,她不抹胭脂都比她浓妆艳抹美上一百倍!

  但凡对己身容貌自傲的女人,往往对其他貌美的女子十分敏感,牛婛云一眼就看到站在她爹身边那个漂亮得教人嫉妒的美人,那张甜蜜雪白、完美无瑕的娃娃脸……简直漂亮得让人嫉恨!

  在三尺远处停下脚步,刻意和嫿婧保持距离。

  感受到被敌视的强烈恨意,嫿婧美美的眼眸瞟向才刚跑过来的牛婛云,对着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嘴角漾开一朵美美的、娇娇甜甜的笑花。

  「喂,牛头头,这是你们家的婢女吗?」指着人家大小姐,甜甜地笑间。

  不用大脑想也明白,花枝招展、穿金戴银,会是个婢女吗?何况她还叫了牛百宁一声「爹」!

  「你是什么人?这么放肆!」牛婛云瞪大了眼,娇声怒斥。

  敢说她是婢女?她这模样像吗?简直不想活了!

  「婛儿,她是--」牛百宁正要开口,嫿婧已经抢先一步。

  「我是我哥哥的妹妹啊!」拉着身边不动如山的酷酷夫君,挑衅地问:「牛头头,怎么你们家的婢女都是这么不懂规矩的吗?」「咳!」几回交锋,牛百宁已经知道嫿婧是刻意让他难堪!他老奸巨滑,故意装着听不明白地道:「呃,是老夫教女无方,这是小女婛霎……」「爹,她是什么人?胆敢这么放肆?」牛婛云指着嫿婧,只等地爹说这女子什么也不是,便一巴掌刮过去。

  「婛儿,不得放肆!」牛百宁反喝住她。

  「爹!」牛婛云气闷地跺脚。

  最疼她的爹,竟然为了一个该死的臭女人骂了她!

  「这位是额驸的……妹妹。」牛百宁有所保留地道。

  牛婛云这才把眼光放在纳真身上,这一看,她的脸即刻就红了。

  连忙别开了眼,只敢羞涩地拿眼角衬着纳真。

  「唉哟!」嫿婧忽然叫了一声,然后顺势偎倒在她夫君怀里。

  「怎么了?」这种直接黏过去的倒法,纳真要想不扶住她也难。

  「人家头好痛、肚子也好痛……」拚命挤出一滴眼泪,可怜兮兮地皱着眉头,顺手攀住她夫君的颈子,一颗小头已经黏上人家的肩膊。

  「这,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牛百宁间。他也不明白好好的,怎么这小妖女说病就病?

  「不要、不要,让我看大夫我宁愿去死!」紧紧攀着纳真的颈子,是真的发抖--她自小最怕看大夫了!

  感到怀中人儿不寻常的颤抖,他明快地道:「好,不看大夫!」一把抱起她,微微皱起眉头,讶异她的太过轻盈。「牛大人,她--舍妹需要一处睡房静养。」「是是。牛大!」牛百宁即刻唤来总管。「快点领额驸到上房!」吩咐下去。

  「是。」纳真抱着嫿婧跟在牛府总管之后离开。

  「爹,他们当真是兄妹吗?」牛婛云怀疑的眼神,目送两人远去。

  牛百宁撇起嘴阴笑。「兄妹?婛儿,前年你生病时,锋儿可曾这么情意绸缪的待你?」牛媳云皱起眉。「他是我哥哥,他要抱着我,那多恶心?」她和牛耿锋向来不和!

  「这不就是了?」「爹,你是说……可是他不是有格格了?」「有了格格又如何?这人在京外,谁能管得着要怎么着?」牛百宁无耻地接着往下道:「不过,咱们怎么想不重要,主要是能教这额驸开心!要知道,现下他可是皇上跟前红人。」「皇上很喜欢他吗?」牛婛云装着不经意地问。

  「此人文武全才,皇上要不欣赏他,就不会把最宠爱的十四格格指给他了。」牛百宁道。

  牛婛云望着纳真去的方向,听着她爹口里道出纳真的优秀,一颗芳心忡忡地乱跳着;可转念一想起那个不要脸,又胆敢冒犯她的贱女子,便不自觉地产生恨意!

  「现在没人,可以不必装了。」等牛大一走,纳真对着还紧紧攀住自己的缠人精皱眉头。

  「咦?你知道我没事儿?」睁开紧闭的眼,好奇地问他。

  「至少现在是没事了!」扒开一路上紧紧黏吸住自己的两支章鱼手,他淡淡地道。

  「可你一点儿也不紧张我吗?我病了呢!」「你是装病!」他不介意提醒她。

  「呃……也对啦!」不好意思地承认,语气可没多少惭愧之意。

  「为什么跟着我?」好不容易等地自动从自己身上「下来」,他开门见山地问。让两人有机会独处,便是为了问这个。见他盯着自己看,她眨眨眼,笑眯眯地、可爱地问人家:「怎么样?告诉过你我是个大美人,没蒙你吧?」虽然她的确是个大美人,可一般人听了这种话难保不吐饭的,他却没啥表情地听着她挺不要脸地自吹自擂,还能不为所动地再问一遍--「为什么跟着我?」没让她模糊重点。

  「没看见那个牛婛云觊觎你吗?都说了你是我未婚夫啊,怎么能看着你沦入淫妇的魔掌呢?」她似是而非地回答他。一方面贬低胆敢觊觎她夫君的女子。

  牛婛云的反应,就像宫里那些见了她皇阿玛的宫女,只差没当着面流口水,岂能瞒过她睿智的眼睛。

  纳真怀疑地眯起眼望她,这个女子不但貌美惊人,见了牛府有意震慑人的排场,竟然视为平常……他忽然想起一种可能!

  「你似乎找错人了?」矜淡地出口,为了试探她的话。

  「是吗?」怀疑地睁大眼左瞧右看,同他打哑谜。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总之,明天一早我会离开牛府,你最好别再跟着我!」他撂下话,欲离开房间。

  「你不管我了?」她照例拉住他的衣袖,没让他走成。

  「我为什么该管你?」纳真皱起眉头,瞥一眼又被霸占住的衣袖,向来冷静不起波澜的心绪,这两天来总是无缘无故被挑得烦心起来。

  「我为了你得罪牛头头,你要是不保护我,他见你不在我身边,肯定会挟怨报复的。」顺着衣袖子像支小猴儿一路往上攀,直到攀住人家强壮的上臂,才把身体黏上去依附着。

  她的话不无道理。无论她是为了他得罪牛百宁,还是为了好玩。得罪了牛百宁确实是真。

  但是,到底他为什么非管她不可?

  右手自肩膊以下被黏住甩不脱,她像攀着树枝一样,又像一支小猴儿依恋母猴。

  「你瞧牛头头是个清官吗?」她歪着一颗小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头撞在人家胸上,接着就「自然而然」地黏住了。

  他没吭声,等地把话说下去。

  「他叫你额驸,又说是皇上派你出京的。那就是说,皇上喜欢你、器重你!」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安心地把小头钻到他的肩颈间取暖。「既然皇上待你好,那么,你是不是有义务替你的皇上查明,这个牛百宁为官清廉与否,是不?」他暗下眼,已经甩不脱的麻烦,只能任由她挂在胸前。「你,明白「额驹」这两字的意思?」「不明白!」轻快乾脆地回答,仰起脸,对住他眯眯笑。「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不过,咱们骗了牛头头,说你是我哥哥!」他盯住她,半晌才淡淡地间:「你叫什么名字?」晶亮的明眸转了几转,灿烂地笑着回答:「我打小在佛寺长大,没名没姓,大家都叫我寺儿!」是啊!她从小在感业寺里闲逛长大,四处烦人家师父和带发修行的兰娘娘,她是没扯谎。

  纳真挑起眉。「寺儿?」「你叫我吗?未来的夫君?」笑眯眯地空出一支手指着自个儿鼻头,然后得寸进尺地攀到人家颈子上,对住人家眯眯笑。

  「不管你想玩什么游戏,我会查明你的身分。」没扒开两支纠缠上来的章鱼手,只是定定地看她,眼底尽纳纯美剔透的容颜。

  「好啊!」没什么忧患意识地随口回答,孩子心性地胡闹,真的当是小时候玩家家酒。

  别看她外表纯真,在十四格格身边伺候的人都明白,她向来精明到骨子里,是精灵的、聪慧的,教人拿她没辙的小害人精转世。

  只有对纳真,不明白为什么,她觉得可以不必防着她无缘的夫君。

  「很晚了,你歇息吧!」欲拉开她的手,没料到小丫头眨巴着眼睛间:「未来的夫君,你不同我一块儿睡吗?」一边理所当然地问着,柔软的身体已经黏上去偎在他胸前。

  「不能。」沙嘎地撂下话,果断地扒开两支章鱼手后离开嫿婧的房间。

  纳真离开后,嫿婧跳下床,推开窗子,两手撑着双颊望着窗外那一轮淡淡的皓月发呆。

  不知道皇阿玛现在怎么了?皇奶奶会不会因为她失踪而急慌了?春儿呢?她会不会被皇阿玛给剥皮了……还有,看来她无缘的夫君好像并不急着找她?也许他同她一样,是被她专制的皇阿玛逼迫,不得不娶她的吧?所以他没那么想要她,所以他才不急着找她?

  「唉!」好复杂!想得她聪明的脑袋都快糊涂了。打个呵欠,揉揉眼睛回到炕上翻开被子睡了。

  反正嘛……她无缘的夫君不急着找她,她找到他也是一样的!

  正文 第三章纳真确实不想娶十四格格嫿婧。

  若不是圣旨不能违抗,他不会娶一个娇生惯养的格格为妻、束缚自己,也就不会发生新娘在新婚夜逃跑的荒唐事,更不会有后来皇太后之托,要他找什么五十多年前莫须有的宝藏。

  一切,好像在他跟那个格格有「瓜葛」后完全失了控!

  现下,他的生活又因为那个莫名其妙黏上自己的小丫头变得混乱。

  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他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麻烦黏上自己……「纳真公子。」暂且摆脱小丫头的纠缠,他清早难得的清静,结束在一声嗲柔的呼唤里。

  纳真转过身,看到牛婛云娇俏的粉脸上含着羞涩的微笑,慢慢地朝他走来。

  「牛小姐,有事?」矜淡地问。

  「我……」面对着纳真,能直接和他说话,牛婛云羞赫地红了脸庞。「我一大早起来熬了点稀饭,是特地为你熬煮的……」她倾慕的眼光投注在纳真身上,热切而且多情。

  「牛小姐太客气了。」他淡淡地道,并无多想。

  「我是心甘情愿的!」她忙道,走近了一步,仰着脸、羞涩地轻声说:「纳真公子,您才刚新婚就必须离开格格,替皇上办事,心底肯定割舍不下吧?」她试探地问,话中别有深意。

  「为皇上办事是应该的。」他仍然简短地一句答覆,语调没有波澜。

  「难怪皇上欣赏您。」牛婛云掩着唇轻笑。「纳真公子,我把稀饭端到您房里好吗?」「哪里有好吃的吗?我正好肚子饿了!」嫿婧突然冒出来,出乎牛婛云意料之外,她神情一滞,脸色不自觉有点难看。

  「不过,听说你爹已经在饭厅摆了大鱼大肉,你却只有稀饭,也太小器了吧?」牛婛云还没开口,嫿婧又接着往下说。

  「那是我的心意!稀饭是我为了纳真公子亲手熬煮的!」牛婛云皱起眉头,在纳真面前,她压抑自己的火气,保持风度不跟一个贱丫头计较。

  「咦?怪了,一个黄花大闺女,没事儿你对额驸这么好干么?」指着纳真,故做狐疑地睁大眼瞪住牛婛云。

  牛婛云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气得暗暗咬牙。

  「饿了?」似乎完全不干他的事,纳真低下头,轻声问早已自动黏上身的她。

  「嗯,好饿、好饿,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咱们去吃大鱼大肉吧!」笑嘻嘻地对着她无缘的夫君,两支手早就攀到他衣袖上。
  没多说什么,同牛婛云礼貌性地微微点头后,便「携带」挂在身上的小东西走人。

  被冷落的牛婛云愣在原地,忿忿地瞪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

  「未来的夫君,你瞧,我身上这玩意见好看吗?」半路上,嫿婧指着自个儿别在衣襟上的流苏带子,红色的长穗子在她衣襟上甩动,很是美丽可爱。

  「这个--怎么会在你身上?」看到那串红色流苏,他的表情愕然。

  那是他的东西!却因为流苏别在她胸前,他不能伸手去拿。

  「昨晚我在房间地上捡到的!」她回答得自然,两支小手轮流抚着红色的流苏穗玩弄着。

  肯定是昨晚抱她回房时,被小丫头扯掉的。他想着,该如何要回重要的东西?

  「那是,我昨晚掉的,如果你把它还给我--」「这是我的!」用力压在胸口,像是防他抢了去。「这上面又没为你的名字,谁捡到便是谁的!」说完,她的大眼一转,看牢了他。「不过、如果你这么喜欢它,那我可以偶尔借你摸摸它!」说得像施舍一般,那东西分明是人家的。

  其实她知道这是他的流苏穗子!

  她耍赖的理由只有一桩--她想要一样他身上的东西。

  纳真仰着头,吐出一口气。

  开口前,他早知道东西已经要不回了。

  「算了,就当是你的吧!」一笑置之,他不再多言。

  向来就不重视身外之物,虽然这件东西之于他有特殊意义……但她既然喜欢,想必会珍惜,索性就送给她吧!

  东西要到了,心里的疑惑却还没澄清,嫿婧仰起头,大大的眼直盯入他的眸底,试图想看出什么秘密,活像是抓奸情的妻子。

  「这分明是女人的东西,你怎么说是你的?」她狐疑地问他。粉嫩的眉心微微皱起,很想听到满意的解释。

  「上面也没标明性别,你怎么肯定是女人的东西?」反将了小丫头一军,淡淡瞥她一眼。

  嫿婧眯起眼,两支章鱼手同时缠上他的颈子。「男人才不会做这种东西,这只有女人的巧手才做得成!」鼓起两腮,假装她很生气的辩论。

  他不该这么置身事外的!虽然她不是真的很生气,虽然她觉得皇阿玛指婚指得莫名其妙,就算他原已有喜欢的人也情有可原,但她可是捉到了他犯有奸情的可疑证据,就算他还不是不喜欢她,至少也该给她点面子,稍微紧张一下下吧?

  「那么,你会做这种东西吗?」他低声问,因为她气鼓鼓的脸颊几乎就贴在他眼前。

  转动着眼珠子,鬼灵精怪的十四格格居然脸红了!

  「我--我正在学着做!」分明就是不会。

  「可见女人也不一定会做这种东西。所以,你的推论不正确,别再胡思乱想。」他例开嘴。

  他居然笑了!

  头一回看他不再皱着眉头,他笑起来的模样竟然是这样教人心动……嫿婧看傻了眼,不再记得必须质问他流苏穗子的来源。

  纳真看了她的傻模样一眼,知道小丫头的魂魄短时间不会神游归来。

  纵然如此,他的手臂上还是挂着负担,主人虽然在神游太虚中,却奇迹地一点都没有松手的迹象,他继续往前走,已经能把这老是自动黏上来的重量视为平常。

  等嫿婧回过神后,因为怀疑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解答,一路上,她照例仿效一支小猴儿攀着他,只是攀附得更紧,因为有了一些些不放心和一点点讨厌的不确定他的手臂好像成了一支小猴子玩耍的树干,明知道周不开,只能任由她攀附着。

  「昨夜睡得还好?」圭在路上,他忽然问她。

  「很好啊!」顺着衣袖,踮着脚尖努力攀到他肩头再到胸前,直到能仰视他的眼睛为止,她两眼闪闪发亮,快乐地告诉他:「如果你担心我睡,得不好,今晚可以同我一块儿睡啊!」无邪的笑脸,当真是天真地发出邀请?

  纳真瞥了一眼发亮的小脸蛋,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嘎哑问:「你好像总是无忧无虑。」这话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为什么我该有忧有虑?」她歪着小头,仍然快乐地问他。

  这话问得真好,刚巧一言击中他心坎!

  「个人活在这世上,很少有不忧虑的时刻。」深思地盯住她灿亮的双眸,他平静地道。

  他是失势的贵族后裔,从小被教导坚强,绝不能脆弱,甚或表现出情绪……因为要一肩挑起家族复兴的重担。这是他出仕求取功名唯一的原因。

  「难怪你总是皱着眉头。」空出一手抚摸他蹙起的眉心,左搓右揉,仍然不甚满意。

  冰冰凉凉的抚触停留在他额上,奇迹地,他没有立刻拉开她的小手,居然任由她放肆了一阵。

  片刻后,他拉下她的小手,捏在手中。只因为她的触摸已经扩大到他整个脸的范围,从无邪的安抚动作转成没有节制的摸摸加捏捏……「你有很多事忧虑吗?未来的夫君?」她笑嘻嘻地望着人家。因为被制止,只好转移阵地,好玩地玩起他粗糙的大手。

  「没有。」抽出被扒开研究、五根指头险些身首异位的手掌,迈开大步走在前头,突然又拒她于千里之外。

  嫿婧眨眨眼,正想追上去,后面一个声音唤住她--「姑娘。」她转过身,看到一个长相不差的男子--当然,比起她无缘的夫君是差远了点!最讨厌的是,他两支眼睛直盯着自己瞧。

  「姑娘。」男子走上前,俊脸上挂了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嫿婧,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敢问姑娘芳名?」上下打量了来人一阵,确定没见过他。「你谁啊?」睁着圆圆的亮晶晶大眼,懒得废话,便不客气地直问。

  「在下牛耿锋。」
  「牛耿锋?牛头头是你什么人?」「牛头头?」「就是牛百宁啊!」玩着别在衣襟上的流苏穗子,微微倾着小脸,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牛耿锋看直了眼。他越瞧她就越不能自已,她那副甜美可爱模样,猛地挑起他心中一股占有的欲念!

  「那是家父。」嫿婧对牛百宁并无多少尊重,牛耿锋却不觉得她无礼,反倒觉得她天真烂漫得可爱。

  当然、有一大部分因素是因为她的美貌。

  他见过太多美丽的女人,包括风月场中的花魁,但像她这样清纯可爱,如盛开的鲜花一般迷人的女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嫿婧的美丽比起他所见过最美的女子,还要胜过百十倍!

  他想要这个美人!他是直隶总督牛百宁的儿子,除非是皇帝后宫里的美人,天下没有女人是他牛耿锋要不到的!

  「原来你是牛头头的儿子。」已经忘了他叫什么来着,再也想不起来,乾脆叫他:「喂,牛头头的儿子,我现在很忙,你快让开!」挥挥手像拨害虫一样,她忙着要去追她无缘的夫君。

  「姑娱,你的芳名是--」「芳名?」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的「芳名」关你什么事?」回答得挺不客气,摆明了让他难堪。

  对于一个陌生的「臭男人」,她唯一的反应只有漠视,如果来人不识相,她就会像打苍蝇一样把对方当成碍眼的虫子,毫不犹豫痛快地一掌打死而后已。对她而言,一支骚扰女性的害虫是不需要同情的。

  只有她无缘的夫君是例外,莫名其妙地,她挺喜欢跟他「相亲相爱」。所以说,是她自个儿去「骚扰」人家的。

  「姑娘住在府中?」牛耿锋乾笑一声,换个方式问。

  想不到这个人的脸皮不是普通的厚,不理他还不成哩!仔细想一想,自己还住在他的地盘上,就委屈些对他客气一点好了。

  于是漫不经心地点头算是回答,然后故态复萌,不客气地呼喝人家:「喔喉,你到底让不让关啊?」犹豫了一下,牛耿锋总算返到一旁。

  嫿婧瞧都不瞧一眼就越过他,小跑步找她无缘的夫君去了。牛耿锋只能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出神。

  「少爷?」牛大上前来才唤醒他。

  「牛大,那个小姑娘是谁?」牛耿锋问。

  「喔,那是额驸的亲妹,昨日同老爷一块儿回府里的。」牛大回道。

  「额驸?」「是啊,就是近日与十四格格成亲的纳真额驸。」「原来是纳真。若兰!」眯起眼,牛耿锋似是在盘算什么。

  「他们打算在府里停留多久?」又问。

  「这小的也不明白。」牛大答。

  「好了,你下去吧。」牛耿锋挥挥手。

  「少爷,老爷要小的请您到前厅去。」牛大道。原来他是传话来的。

  「爹让我去见纳真?」「应该是吧|」「嗯;我知道了。」牛大把话带到便退下。牛耿锋沉吟了一会儿,整了整衣着,便往前厅走去。

  在大厅,牛百宁一早就等着纳真光临。

  他这个直隶总督到底不是做假的,已经打听出皇上在纳真新婚当夜召额驸进宫的事,兼且第二日纳真动身离京前,太后底下的小李子公公也曾秘密会见纳真!

  由此看来,纳真出京必定有十万火急之要事!「额驸这趟出京欲往北去?」用过早膳,牛百宁试探性地间。

  「正是,搅扰一日,今日要告辞。」正要提出辞意,牛百宁提出这一问,刚好成全。

  无论小丫头有多少要他留下的藉口,他只想尽早完事,早日寻回十四格格以及完成皇太后的托付,如果可能--他的人生有另一种打算。

  牛百宁微微惊讶,挑起了眉。「我以为能多留额驸数日……」「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淡淡回绝,没有兴致去揣测牛百宁留他的理由。

  尔虞我诈向来不是他的本色,面对这种人或不得已处身这种境况,他只会想到决绝离去、置身事外。

  不知为何……他直觉得如果是小丫头,她天生能应付这样的人事!她的清纯天真,其实是一种伪装的保护色。

  「这个……」牛百宁正绞尽脑汁地留他,因为据另一个可靠的秘密来源得知,小李子公公见纳真跟相传中的女真人宝藏有关--这批失落的宝藏是流传着的、公开的秘密!

  有关这批藏宝,据传说女真人入关前,在太宗皇帝手上曾亲自下令埋了一批宝藏在关外,而这批宝贝埋的是鞑子入关前拥有的半数以上的黄金,流传到现今,翔实地点已不可得知,仅靠一张语焉不详的地图记载着藏宝的所在,依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现下这张地图就在皇太后手上!

  至于当时太宗皇帝何以要埋下这批数目惊人的藏宝,有一说是留做退路,怕要是入主关内不成事,将来有再起的本钱。

  另己。说别指出。这批宝藏当年在运往藏宝途中。已被太宗皇帝所信任的运宝人设计盗下,之后其人被同党所诛,同党又遭灭口,辗转五十余年,故而藏宝翔实地点已不可考,成了一批皇家失落的黄金!

  详情究竟如何,至今已无人知晓,只知道这个藏宝的故事自女真人入关后就一直流传着,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这批未知的宝藏。当然,也包括他直隶总督牛百宁在内。

  他想留下纳真,当然是有私心的。

  纳真如今是皇上的半子、天子跟前炙手可热的红人,皇太后是有可能命他前往寻找这批失落的珍宝。

  「额驸,若您要北上办事,我可命人一路跟随,协助额驸--」「心领了。」他拱手,没听完牛百宁的话,当面拒绝。

  牛百宁是官场上打滚过来的,脸色变也未变,反倒笑着道:「额驸这一路北上要进入内蒙,路上诸多不便。您也不必同我客气,就让锋儿同您们上路,这北去的路头他熟门,会有用得着的地方!」纳真还未来得及回答,牛耿锋刚好走进大厅。「爹!」「锋儿!你来得正好,爹同你介绍,这位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纳真额驸。」牛百宁一句马屁拍得不够,更加慎重地介绍:「皇上是当今圣主,不世出的明君,皇上会把最宠爱、黄金珠玉一般的十四格格指给额驸,可想而知,额驸的才华盖世、冠绝天下,文韬武略样样拔尖!这才能得到当今皇上、当今圣主的赏识!」简直是极尽褒奖之能事,字字句句不但捧着纳真,更是连当今皇上也捧得屁滚尿流而后已。

  「幸会!在下牛耿锋,有缘得见额驸,当真是三生有幸!」同是父子,拍马屁的功夫自然不相上下,说到「三生有幸」,更有青出于蓝、后生可畏的嫌疑。

  「幸会!」纳真拱手回礼,对牛百宁一番溢美之词,没有多说什么。

  「额驸这一路要北上内蒙,锋儿你就跟着一道前去,从旁善尽协助之职。」牛百宁自做主张地道。

  「牛头头,你说咱们要北上吗?」嫿婧从门外蹦跳进来,在门外已经听到牛百宁说纳真要北上。

  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纳真,锁定目标后立刻毫不犹豫地扑向他!

  「纳真,牛头头说咱们要北上是吗?」笑吟吟她仰着小脸问她无缘的夫君,两支猴儿手已经自动卷上去。

  牛耿锋两眼锐利地眯起,眼锋冷冷地划过嫿婧挽着纳真的手臂。

  虽然牛大说这小姑娘是纳真的亲妹,但这可不像兄妹间会有的亲密动作!

  纳真没有点头,只是望她一眼,他没吭声,沉默却替代了回答。莫名地,他知道她会明白。更奇异的是,他直觉没有隐瞒她的必要,对她也丝毫不想隐瞒。

  两人双眼对望刹那,他似乎感觉到嫿婧的笑容里已然包含了解--她竟然当真明白他没说出口的答案。

  对着她无缘的夫君美美地嫣然一笑,顺道恶作剧地抛个媚眼,直到看见他不自在地别开俊脸后,才贼贼地偷笑,然后满意地候在纳真胸前回过头,噘起小嘴呢呢喃喃地跟牛百宁抱怨:「喂喂,牛头头,你的院子好大,害我刚才迷路了!」这几句话其实包含了尝告。

  一个直隶总督的院子,竟然能让一个从小在深宫内苑里长大、惯于认路的格格迷了路,可想而知,他这个直隶总督的府第有多大--大到有多浪费公帑,并且越过了一个直隶总督正常该有的能力范围。

  可惜,牛百宁没听出嫿婧话中的讥刺之意,只当做是一个小女孩的抱怨之词,反倒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咱牛府院子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惜额驸今日就要离开,要不我就让婛儿带小姑娘四处去逛逛!」「爹,这位小姑娘是?」牛耿锋故意问道。

  「是,是在下说错话了!姑娘的美貌是全天下绝无仅有的。」牛耿锋陪笑,不以为意地附和。

  「这就是啦,孺子可教也!」她神气地点点头,表示牛耿锋还算受教。

  牛耿锋哭笑不得。

  「总督大人,在下就此告辞。」纳真辞别。多留无益,能尽快办完事,就没耽搁的必要。

  「这么快就走?留下让老夫宴请,待用过午膳后再走吧?」「心领了。」仍然只有一句「心领」辞谢。

  牛百宁已略知纳真的脾气,便对儿子使个眼色。

  「既然额驸坚持,那咱们就即刻上路。我这就去吩咐马房备妥快马,打点路上所需。」不给纳真回绝的机会,牛耿锋已经转身离开大厅。

  「额驸放心,这一路北去,皆是我昔日在兵部时的旧属,就算到了内蒙境内,也有我担任武职时的同僚,我自会带话过去让他们照应着。」牛百宁卖起人情。

  「多谢。」只有简单的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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