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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女巡捕]

笔趣阁 2022-11-14 10:09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028aab.com
第一章   仲夏之际,寅时,西京城城西四十里外滩。   这个时节的这个时分,海面上除了波涛外,应是一片诡异的静谧,但此时竟有两艘燃着灯火的沙船在海面上来回竞逐。
第一章

  仲夏之际,寅时,西京城城西四十里外滩。

  这个时节的这个时分,海面上除了波涛外,应是一片诡异的静谧,但此时竟有两艘燃着灯火的沙船在海面上来回竞逐。

  远远望去,只见那艘较小的沙船船头伫立着一个黑影。

  此人布满水珠的身躯与发梢,在晨曦的映照下,闪烁着犹如金沙般的灿灿光辉……

  尽管脚下的沙船因急速行驶而摇晃得有如狂风中的落叶,但此人依旧稳如磐石的挺立在船头,视线紧紧锁定前方那艘愈来愈近、足足比这艘船大了两倍的双桅沙船,眼眸中怱而射出一道精光。

  「快!再近一些!」坚定的嗓音在波涛声映衬下,显得那样清亮。

  「蒙巡捕,这样太危险了!」望着两艘船的船身都快擦撞在一起了,掌舵的船家顶着水花,胆战心惊地对船头那个俊朗男子叫道。

  「没事!」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林诗诗回头对自己的弟兄们激昂笑道,「久等了吧,各位弟兄!拿出你们的绝活,上!」

  在这一声令下后,就见小船上陆续飞出数十条绳索,稳稳当当地勾住双桅沙船的船沿!

  而后,顺着绳索飞身上船的黑影们,不到一会儿便稳健地落到对面的甲板上,眼中散发出阵阵精光,向敌人宣示——他们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恶斗没有丝毫胆怯!

  然而,预期中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却末出现,因为双桅沙船上的人一见来者何人,竟没有任何抵抗便弃械投降、乖乖地束手就擒。

  「啧,这样就结束了。」挥动着手上的鞭子一路巡视过去,林诗诗脸上的神情充分表露出心中的不快,「就这点本事还敢在半夜里干私活?」

  「他们哪晓得咱们蒙巡捕捉起海贼来是日夜不分?」一个年纪与林诗诗相仿的男子走近她身旁,「不过也算他们聪明,知道要早早认罪,好躲过接下来有可能的『酷』刑!」

  「夏副巡捕,你这话说的……」眯起眼,林诗诗将鞭子收理成两折,在手中轻敲着,「我怎么听都觉得似乎有点刺耳。」

  「有吗?蒙巡捕?」夏仲谋狡黠一笑,望向蹲在船头、一脸苦楚的船老大,「说,上家是谁?」

  「笼头!」船老大哀哀怨怨地说着,并在心中不断感叹,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乖舛。

  是啊,为什么他就是这样倒楣?

  两年多来,他干这种勾当加起来也不过才三回,可为何每回都遇到这位号称西京第一铁面无私兼最受女性爱戴的海防巡捕林诗诗?

  这蒙巡捕到底什么时候才不当差?什么时候才休息?

  尽管心中哀叹自己的命苦,但船老大此刻最大的愿望,却是祈求某个老爱来搅和的男人真的、千万不要……

  「唷,还是像以前一样热闹啊!」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佣懒的男声蓦地响起。

  一听到这个声音,船老大的脸霎时纠结得跟个包子一样。

  不过,对这个发声者有意见的不仅仅是船老大。

  「怎么又是你!」瞪着眼前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嘴上叼着烟杆、上身披着外衣、左手擦在腰间束带里、一脸吊儿郎当的男子,林诗诗眯起了眼,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又想来捡现成的便宜吗?公孙朝阳『巡捕』?」

  是的,巡捕。虽然林诗诗很不想这样称呼他,可是事实上,他确实跟她一样,是西京城里仅有的两个海巡高级战将。

  可自从她上任两年以来,从没见过这家伙在有事发生时能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他永远只会在她与弟兄们拼死拼活地打击完海上犯罪者时,很无耻又很神出鬼没地出现,然后用一副克尽职责、完美达成任务的嘴脸,懒洋洋地回去覆命!

  呸,什么巡捕?根本就是个只会捡现成便宜的强盗!

  「又?」听到林诗诗的话,公孙朝阳懒洋洋地说,「打击犯罪人人有责啊,我可是在执行我的任务,别说的好像我每回都来抢功一样,『小』林诗诗巡捕。」

  「那你刚才在哪里?」公孙朝阳那副理所当然又毫不在意的模样,让林诗诗看得更是窝火,「当我的弟兄们在努力奋战时,你们又在哪里?」

  「当然是在一旁戒备啊!」公孙朝阳凉凉地吐出一个烟圈,「你要知道,当你们那样拼老命的时候,我们当然也是拼了老命的在一旁防范,以免你们中了敌人的埋伏啊,『小』林诗诗巡捕。」

  「戒备个屁!这个海这么大,有埋伏我们会看不出来吗?」

  「这可不好说,这个海这么大,敌人若真想埋伏会让你们看出来吗?更何况,我没出现前,你有看出来我们在附近吗?」

  「你少自以为是了,我们海狮号办案根本不必你们来支援,你们乖乖养老就够了!」

  「得了吧,如果西京城只靠你们这群稚嫩的小海狮,海防早不知乱成什么德行了……」

  虽然还是唇枪舌剑,虽然还是很不愿意承认,但公孙朝阳的话确实让林诗诗哑口无言。

  因为,尽管公孙朝阳与他的海龙号一向无所事事,可的确具有神出鬼没的特殊能力!

  两年了,自她努力通过各项考验与磨练、升至海防巡捕以来,她从来不知道海龙号的真正实力,而且无论她如何打听,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无论如何,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超越这个家伙,真正成为西京城第一的女巡捕!

  「蒙巡捕,查搜到龙井等各式茗茶两百箱!」

  「公孙老大,居然有整整一百箱的盐啊,我们这回赚翻啦!」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们发现的!」

  「见者有份,你们这群菜鸟没听过吗?」

  正当林诗诗与公孙朝阳你一言我一语之时,他们身旁的弟兄们自然也没有闲着。

  海龙号与海狮号的弟兄们各自在船上四处搜查,然后为了「战利品」的归属,打成一团!

  又来了!

  望着眼前打成一团的西京海巡弟兄们,船老大简直痛苦得无法自已。

  每回只要遇上他们,他的船就会变成战场,虽然他干的不是什么好勾当,可也罪不致死啊!

  为什么他们每回都要将他的生财工具破坏殆尽?

  「求求你们……别打了……」望着自己新买的船再度被两边人马当成战场,打得七零八落,船老大再忍不住地嚎啕大哭,「我的船啊……」

  「哭什么哭?你是不是男人啊!」一肚子火的林诗诗没好气地骂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公孙朝阳睨了船老大一眼,懒懒地扬声一喝:「兄弟们,收工了,回家喝酒去。」

  「是,公孙老大!」

[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在公孙朝阳一声令下,海龙号的所有弟兄们将「战利品」俐落地扛在肩上,一个个跳回停靠在旁那艘全黑的海龙号,扬长而去。

  「无耻的家伙……」望着那群名为同僚却比上匪还上匪的家伙,林诗诗怒不可遏地低咒。

  「蒙巡捕,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副巡捕夏仲谋走至林诗诗身旁,也是一脸的怒容,「仗着比我们多吃几年官粮,就老欺负我们!」

  「算了,把人跟剩下的走私品全带走!」虽然心中同样不平,但林诗诗还是努力压下怒意淡淡地说。

  毕竟再怎么样,公孙朝阳与海龙号护卫西京城海域的时间远远大过她与她的海狮号。欺负新人本来就是老人的特权,因此,她也只能咬牙忍住这口气。

  但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一定要给他好看!

  

  「唉,还不如去捉海贼来得痛快……」

  站在船舷,望着映入眼中的整片靛蓝,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丝弦及欢声笑语,林诗诗却一点也不觉得畅然。

  因为此刻她心中涌现的,竟是一股深沉的无奈。

  老天,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巡捕啊!

  就算这艘船是西京城最大、最富盛名的游船,她也没有闲工夫跟着它一道出海去欣赏美景。更何况,像她这样专门逮捕海贼的人,看海还看得不够吗?

  可这是道命令,由西京城九门提督所下的命令。

  她奉命秘密地跟随这艘游船一道出海,因为这艘以「为提升西京城经济实力而努力」的名义出海的游船上,载有许多西京城的富商,九门提督不希望这群人玩得太过火而有个万一……

  「早知道这帮老狐狸绝对没安好心!」林诗诗喃喃地说。

  想想,这帮成天游走在红粉青楼之中的商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一群;他们聚在一起,除了酒、赌、色之外,还会有什么?

  而九门提督之所以遣她来,分明是想让她这个拥有「不会沉迷于酒乡女色、努力向上」优秀名声的巡捕,全程盯着这帮人是否私底下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们有没有坏主意,林诗诗此刻尚且不知,但她已经可以确定,这群人绝对是色鬼中的色鬼!

  因为打从她跟着好姊妹艳娘及艳芳阁的姑娘们一同上船后,那群人的贼眼就没离开过她身旁!

  「艳子,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去甲板上透透气。」那种被人用异样眼光盯着的感觉,让林诗诗浑身发麻。

  「侑子,别说我没告诉你,你这一出去,麻烦可能更大。」望着眼前的好姊妹,艳娘暧昧地笑道。

  「你胡扯什么!」林诗诗没好气地瞪着艳娘。

  「我可没胡扯,」艳娘嘻嘻一笑,「谁让你这一装扮,竟然比我楼里的姑娘们还要美上三分!」

  艳娘所言一点也不为过。因为林诗诗为了在不暴露身分的情况下登船,只得恢复女装,混在艳芳阁的姑娘之中。

  此刻的她,洗去女扮男装时特意涂在皮肤上的深色油彩,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那挽起头发后的玉颈欺霜赛雪、那白里透红的脸颊、那长长的睫毛、那大大的眼睛、那小巧的红唇,都让她显得那样惹人爱怜!

  而她窈窕纤细的身材,也被身上那袭米白色低胸高腰的女装,衬得更加玲珑诱人。

  这样一个绝世女子,怎能不惹人注目?

  「反正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出去走走!」林诗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脱俗绝美,因为她一向不在意容貌,所以在艳娘无奈的笑容中,她还是走上了甲板。

  「姑娘,来陪陪大爷我!」

  「姑娘,大爷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姑娘,让大爷我亲亲……」

  果然,一当林诗诗出现在甲板上,一群男子便像苍蝇般围至她身旁。

  「混蛋!」

  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林诗诗费了好大的劲才由那帮苍蝇里脱身,仓皇地拉着长裙奔跑,躲至通常只有船员才会在的船头处。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躲在隐蔽处,林诗诗蹲着身子哀哀长叹,但叹气之余,她还是不忘观察是否有什么登徒子在附近。

  登徒子是没有,但林诗诗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背影。

  那是一个表面上看来清闲,但却背脊紧绷的深沉背影。

  瞧他扎成一束的长发随着海风凌乱飞扬,一身的白衣儒袍虽然名贵得像个世家子弟,但由他散发出的气息,林诗诗敢打赌,这人绝不会是寻常的世家子弟,因为那些公子哥儿的背影绝不会带着令人心惊的肃杀之气!

  没错,是杀气!

  紧蹙起双眉,林诗诗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背影会让她有这般感受。

  但或许是巡捕生涯的磨练,让她轻易便能嗅出那些不寻常人物身上的不寻常气息。

  更仔细盯视着白袍男子,林诗诗发现他似乎低头看着什么……突然间,他一扬手,一张柔绢由他的手掌飞至空中,随着海风的走向缓缓地落到水面,而后,永远的沉入了海中。

  将心神重新转回到白袍男子身上,林诗诗惊讶地发现,他的背影依旧,但那股曾经存在的杀气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深海般的沉静,这股沉静使他的背影显得那样佣懒、闲适,就像抬眼可以望见的任何人。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林诗诗喃喃地问着自己。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一阵狂劲的海风由上空掠过,将她头上的金步摇吹得叮当作响!

  心中一惊,林诗诗连忙低下头,举起手压住头上的金步摇。

  「想不到这里居然躲了只小猫咪!」但就在此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却在她身前响起。

  「嗯?」半纳闷半疑惑地拾起头,林诗诗在看到声音的主人时蓦地愣住了。

  竟会是他?!公孙朝阳!

  他一身的雪白昭示着,这正是不久前她凝望的那个背影!

  此刻,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放荡不羁,似笑非笑地凝望着她。

  「你在这里干什……」林诗诗先是下意识地问道,而后突然一愣,连忙收住了声音,低下头去。

  一来,她可不想让公孙朝阳有机会认出她是谁——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二来,他一定也是像她一样受命前来,她根本就不必多问。

  那个该死的九门提督,既然叫他来了,干嘛还让她来?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信赖?

  「我还要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也学着林诗诗蹲下来,公孙朝阳突然一伸手,抬起她的小脸,然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这张绝美容颜。

  「你干什么!」一愣之后,林诗诗猛然挥开他的手,生气地说道。

  「没干什么。」公孙朝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很讶异居然能在这种场合见到像你这样天香国色的小美人。」

  天香国色的小美人?!

  听到公孙朝阳的话,林诗诗的脸颊整个抽搐起来。原来这家伙不仅是个无耻的土匪,还是个荤素不忌的登徒子!

  「你这表情真可爱!」望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公孙朝阳哈哈大笑。

  「你有病啊!」望着他乐不可支的模样,林诗诗没好气地骂道。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她一定立刻杀了他!

  但老实说,自两人共事以来,这还是她第一回在白日见到穿着如此干净、清爽且合宜的公孙朝阳,平常他总是在夜间出现,不仅穿得迈迈遢遢,嘴上还叼着烟杆。

  可今天的他,那挺直的鼻梁、坚毅的嘴角及充满男人味的脸庞,几乎连阳光都要为之炫目,而他合宜的举止及脸上那抹轻笑,更是让人心旷神恰……

  「你再这样看我,我可要吻你了。」

  「混蛋!」

  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直勾勾地盯着公孙朝阳看,在听到他轻薄的话语后,林诗诗脸庞蓦地一红,轻骂了一声后,一把推开眼前男子,拉起裙摆冲进了船舱之中。

  但一踏入船舱她就傻眼了,因为此处竟然是聚合了牛鬼蛇神的赌场!

  更糟的是,她才一出现,所有的人就都望向了她,那种眼光……简直像是她光着身子似的。

  「想不到你对赌场有兴趣?」

  就在林诗诗被人看得头皮发麻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旁响起,而她的纤腰也被人紧紧搂住。

  这个搂住她的人,正是公孙朝阳。

  「你干什么?」努力地想挣脱他的手,但林诗诗却发现自己竟没有办法。

  「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让我们找个地方好好亲热、亲热。」

  「你!」林诗诗又怒又急地瞪大了眼,但是在看到公孙朝阳的目光后,她却愣住了,还有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因为他正环视赌场中那群紧盯着她不放的男子们,眼光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寒,那样的充满杀气……这是公孙朝阳吗?

  是那个一向佣懒、吊儿郎当、顶着看起来像睡不饱似的脸庞的男子吗?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当林诗诗再度听到公孙朝阳的声音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离开了赌场,来到一间看似船员休息室的舱房中。

  「你管得着吗?」她别开脸,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对于这种在工作时专门跟她作对的男人,她根本不必理会他!

  「你是艳芳阁的姑娘?」公孙朝阳又问,将林诗诗的小脸扳转向他,手劲不轻不重,恰好让她无法抗拒,却又不至于弄伤她。

  「怎么,不行吗?」林诗诗冷哼一声。

  「你是阳春白雪楼还是巫山云雨楼的姑娘?」

  「你管得着吗?」真的不明白公孙朝阳管那么多干嘛,林诗诗的口气愈来愈不耐烦了。

  「告诉我。」但谁知,公孙朝阳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竟将脸庞贴近她,直视着她的眼眸逼问,「告诉我。」

  「阳春白雪楼的啦!」感觉到一股温热气息在自己的脸旁盘旋,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的林诗诗不禁心慌起来,口中胡乱应道,脸颊也整个嫣红了。

  「是吗?」得到回答之后,公孙朝阳笑了。

  望着那个笑容,林诗诗不知为何竟有些恍惚。

  那是个纯男子的笑容,满足之中,又带了点她不明白的东西……

  就在林诗诗傻傻地发愣时,突然,她浑身一僵,整个人虚软地倒下,眼眸也不受控制地缓缓合上。

  「你干……什么……」在眼皮只剩一条缝时,林诗诗喃喃地问,「为什么……点我的……穴道……」

  「因为我要你好好的在这里睡,一直睡到我送你回去之时。」


第二章


  昏昏沉沉地侧卧在榻上,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林诗诗只觉得在迷迷糊糊之际,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的尖叫,以及纷乱杂沓的脚步声。

  这些吵闹声让她有些懊恼地翻了个身,但在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后,她警觉地跳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地开始寻找出口。

  在黑暗中好不容易摸索着跨出舱门,林诗诗感觉到一阵让人不得不清醒的极冻感,由她的脚底向脑门直传而上——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完全可以肯定,那股极冻感必来自海水无疑!

  「老天……」

  这艘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好的竟然成了这副德行?

  还有艳娘、艳芳阁的姑娘们、以及船上的其他人,他们又怎么了?

  一想及此,焦急与担忧霎时在林诗诗的心中爆开。

  虽然她的水性很好,就算这艘游船沉没,她依然也有办法逃生,但此时此刻,她只担心船上的人们,以及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姊妹——艳娘。

  尤其艳娘自小怕水,平常几乎连水边都不敢靠近,如今遇到这样的险境,她一定吓坏了……

  「你别瞎跑!」

  正当林诗诗心急如焚地想找寻通向甲板的道路时,纤细的身子突然被人打横抱起。

  「是你!」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诗诗先是一愣,然后便急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艳子呢?姑娘们呢?其他人呢?」

  「别担心。」在黑暗中,公孙朝阳抱着林诗诗,飞快地向甲板上跑去,「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不需要你救!你快放开我!」想挣扎,但林诗诗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公孙朝阳的箝制,最后,她只能拼命敲打他的胸膛,不断地大叫,「我没问题,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救艳子!」

  但无论林诗诗怎么叫,公孙朝阳却充耳不闻,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你口中的「艳子」是那个浓妆艳抹的艳芳阁嬷嬷,那么她此时正在我的船上,跟你一样像个疯子似的大哭大叫。」

  他的船上?

  听了公孙朝阳的话,林诗诗先是愣住,然后立刻了解,他口中所谓的「我的船」,指的必然就是海龙号!

  既然海龙号来了,大伙儿的安危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更何况,一向慢半拍的海龙号都来了,她的海狮号想必也已在附近支援了……

  一想及此,林诗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稍稍放下来,但突然之间,她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竟隐隐约约地嗅到一阵血腥味!

  由于自己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意,因此林诗诗明白,这阵血腥味自然不是从她身上发出的,那么受伤的人……

  「你……」静默了半晌,林诗诗终于咬着下唇呐呐地问,「受伤了?」

  「是啊,伤得很重,都快死了。」站在早已倾斜的甲板上,公孙朝阳在星空下望着林诗诗淡淡一笑,「安慰、安慰我,如何?」

  这是公孙朝阳?

  星空下,这个顶着湿漉的发、穿着一袭染血白袍,却露出一个温柔且迷人的笑容的男子,竟会是那个令她恨得牙痒痒的公孙朝阳?

  「怎么,真在用你可爱的小脑袋思考如何安慰我?」看着怀中绝美女子用那双美眸愣愣地直视着自己,公孙朝阳又笑了。

  「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死不了!」望着那个让她的心突然漏跳一拍的笑容,林诗诗别开双眸,发出连自己都不自觉的娇嗔嗓音,「还不放我下来!」

  「我舍不得放。」听着那声甜腻的娇嗔,公孙朝阳轻叹一口气。

  「你有什么问题啊!」怎么也没想到公孙朝阳竟会这么回答,林诗诗更觉得又羞又气。

  她长到十八岁,还没有一个男人敢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而这个男人,这个天天只会跟她唇枪舌剑、天天只会抢她功劳又占她便宜的男人,今天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居然……

  「是啊,我是有点问题。」望着她颊上那抹诱人的嫣红,公孙朝阳的话更直接了,「一个关于一见钟情的问题,一个也许只有你才能解决的问题。」

  「你……」听见如此直白的答案,林诗诗简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别过头去恨恨地咒骂,「疯子!」

  「你居然连生气的模样都如此吸引人,」仿佛是故意要逗她恼火似的,公孙朝阳竟低下头俯在她耳畔呢喃,「让我不得不幻想,如果是在与我欢爱时,你的神情会如何……」

  「你——」

  「公孙老大,船真的要沉啦,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就在林诗诗被公孙朝阳的话逼得火气整个升上来时,突然,远处传来一个粗嗄的声音以及一条绳索。

  「就来了。」长叹一口气,公孙朝阳一手俐落地接住绳索,一手抱着林诗诗便往海龙号飞去,「看样子,我的告白今天只能先到这里了。」

  「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有机会再跟我说这些话!」海风吹得林诗诗长发飘飘,她在公孙朝阳身前低喊,「你这个无耻,无聊、无——」

  「老实说,我还真喜欢你骂我时脸上又气又急的样子。」轻轻在林诗诗的颊上吻了一下,公孙朝阳任自己额前的发梢被风吹得乱成一团,眼眸却如天上明星般闪烁。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令林诗诗下意识地抬起手,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那只手傻傻地停在半空中,再也无法动弹。

  她……竟然打了他!

  而公孙朝阳在被她掴了一巴掌之后,虽也微微愣住,但是当他抬起脸时,竟是笑望着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淡然,林诗诗望着那张俊脸上的指印,又气又急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挡?」

  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海龙号上,公孙朝阳望向她柔声开口,「别生气了,你的嬷嬷还在等你呢。」

  「你……」这令人费解的淡然反应,令林诗诗真的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了。

  就在此时,艳娘冲了过来。

  「小……那个……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紧紧地抱住林诗诗又哭又笑,由于不敢暴露林诗诗的真实身分,只好不断地说着听似没头没尾的字句。
她见着他走向海龙号的弟兄们,见着他脱下白袍露出精壮的背脊,见着他不让任何人帮忙,独自包扎身上的伤口,见着他……

  「侑子,你到底怎么了?」发现林诗诗有些分神,艳娘低声问着,「我差点被你吓死,你说说话啊!」

  「我……艳子,不好意思,我给你带来麻烦了。」终于回过神来的林诗诗抱歉至极地望向艳娘,「真的不好意思……」

  「我们之间还用说什么不好意思?」艳娘责备似的望着林诗诗,「倒是后来你上哪儿去了?那个救了你的人又是谁?他还真是个好男人……错了,简直就是个大英雄啊!你都不知道,当船歪了的时候,他……」

  听着艳娘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公孙朝阳的英勇事迹,林诗诗实在不知该如何启口,半晌后才喃喃地说:「他是公孙朝阳。」

  「啊?」艳娘的红唇霎时合不拢,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他就是那个……你口中那个……跟你结了八辈子仇的……」

  「船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不想再继续这个令自己觉得难堪的话题,林诗诗低声询问艳娘。
  耳中听着艳娘关怀的话语,但林诗诗眼中凝望的,却是公孙朝阳的背影。哦,对,我都忘了告诉你,」善解人意的艳娘顺势改变话题,「有人在船尾放了火药!」

  「什么?」林诗诗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火药?!」

  「是啊,」艳娘点了点头,「不过好在一发现时,那个英……那个公孙浑球就立刻去处理,所以只有小爆了一下,不过船还是开了个洞,而我们……莫名其妙就被一群不知由哪里冒出来的人接到这艘船上来了。」

  「竟有人会干这种事!」林诗诗眉头紧皱,懊恼之情溢于言表,「而我居然还失职……」

  「侑子,别这样。」完全明了一向负责任、好胜心强的林诗诗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艳娘连忙安抚她,「反正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揪出这个王八蛋,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先休息、休息。」

  轻轻点了点头,林诗诗与艳娘一齐倚在船舷,望向前方那艘已缓缓沉入海中的游船,但突然间,林诗诗眼光一闪,没有任何预警便直接往海中跳!

  「侑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来不及捉住林诗诗的艳娘,立刻放声尖叫。

  听见艳娘叫声的人纷纷望向海面,大声地议论起来——

  「怎么了?有人掉下海了吗?」

  「好像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啊!」

  「没事自己跳下去干嘛?这么想不开……」

  完全不理会众人的喊叫声,林诗诗身形如箭地往前方游去,她无法不去,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也许在黑暗之中,她无法完全确定那是一个「活」人,但她可以确定,那一定是个人!

  林诗诗的判断没有错,那确实是个人,一个在海中载浮载沉的孩子!

  这艘船上不应该会有孩童存在啊,但此刻林诗诗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对她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便是,她一定要将那孩子救上岸来!

  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此举确实有些冒险,特别是在船已然沉没、整个海面变成一个大漩涡之际!

  但她别无选择。

  身为海防巡捕,她绝不能放弃在海中遇上困难的人,更不能任由对方在她眼前因等候不到救援而失去生命……

  海水的温度,冰寒得沁入百骸,但这却阻止不了林诗诗前进的身形。

  她依然不断地向前游去,终于,一把拉住那个孩童的手!

  孩童已昏迷,但这正适合救援。

  「没事的,我一定会把你送上岸去。」尽管知道孩童听不到她的话,但林诗诗依然如此安抚道。

  「我不知道你的水性竟这么好。」

  就在林诗诗竭尽全力地往海龙号游去之时,她突然感觉有人将孩子接了过去,而后,一只大掌托住她的腰,让海水压在她身上的力量霎时减轻。

  「你不是受伤了吗?」望着赤裸上身、缠住胸膛的白布微微渗出血珠,但却一脸怡然自得的公孙朝阳,林诗诗忍不住问,「干嘛还来?」

  「我不来谁来?」公孙朝阳呵呵一笑,「一来我水性好,二来我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英雄救美、让你牢牢记住我的机会。」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贫嘴,林诗诗轻啐一声。

  「这似乎表示你真的记住我了。」公孙朝阳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望向林诗诗,「对了,我先前忘了介绍,我名唤公孙朝阳。」

  「谁理你唤什么名!」林诗诗睨了公孙朝阳一眼。

  废话,不瞪他瞪谁?她难道会不知晓自己八辈子的仇人叫什么名字?

  「那你呢?」公孙朝阳无所谓地继续问道。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静默。

  「我听嬷嬷叫你『柚子』,难不成你就是中秋节时专门给孩童们剥下皮来当瓜皮帽戴的那个柚子?」

  「柚你的头啦!」没想到自己这个由姥姥精心挑选的名字会被公孙朝阳如此嘲弄,林诗诗哇啦哇啦地叫了起来。

  「决定了,以后我就叫你柚子。」

  「不许叫我柚子!」

  同样是唇枪舌剑,但林诗诗却觉得这回与公孙朝阳的对话是那样奇持,而且不知为何,她竟然有种感觉,认为这种气氛很是温馨……

  老天,她疯了!

  眼前这个家伙,可是她八辈子的仇人——公孙朝阳啊!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

  然而,就在林诗诗懊恼自己竟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时,猝不及防地,她的身子竟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扯入海中!

  不知在何时,一条连结着沉船的桅绳,缠住了林诗诗的脚踝,由于船只沉没时在海中引起一股巨大涡流,被缠住的她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扯入了这股漩涡中!

  「丫头!」

  整个人沉入深海的林诗诗,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公孙朝阳的声音。

  但此时的她已分不清,那声呼唤是真正发自于公孙朝阳,抑或是她自己的幻听……

  不断升高的水压,令林诗诗浑身发痛,四肢百骸仿佛都要散了,她的肺几乎快爆开,脑子里闪过从小到大让她记忆深刻的人事物……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注定在她所爱的大海中沉眠?

  也罢……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如果她可以活得更长,也许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报答更多的人、认识更多的人……

  就在林诗诗在心中轻叹一口气、眼眸即将合上的一刻,她却望见一张坚定又令人安心的脸庞——

  一张她一直到今天,才彻底将他记在心中的脸庞……

  

  身子仿佛在冰水与热火之中来回沉浮,脑中布满各种色彩与线条。

  林诗诗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种不适却又奇特的感觉中载浮载沉多久,但在这当儿,她却觉得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呼唤着她,似乎要她快些醒来。

  醒来?她睡了很久吗?

  「唔……」林诗诗在半梦半醒之中,轻轻地呻吟一声。

  「丫头,你可醒了。」

  恍惚之中,林诗诗再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缓缓地睁开双眸,望着眼前的一片陌生。「这……是哪里……」

  「是我住的地方。」

  伴随着低沉而温柔的嗓音,一双含笑的眸子出现在她眼前,而后,她看清了那张黝黑俊挺的男子面容。

  这面容,她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我是西京城海防巡捕公孙朝阳。」望着林诗诗略显迷离的眼神,公孙朝阳坐在床沿轻轻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当「公孙朝阳」四个字窜人林诗诗耳中,她的记忆霎时间全被唤起了!

  她想起了他们以前的过节,想起了那艘游船,想起了她上船的原因,想起了一切……
「还好……就是觉得脚踝有点疼……」慌乱地由床上坐起,林诗诗呐呐地开口,但是当身上的薄被因这个动作而掉落,令她发现所穿的衣物不属于自己,她低呼一声,紧紧捉住微露的领口,「啊,我……」

  「放心,你只是穿着我的衣裳罢了。」望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公孙朝阳低笑解释,「我并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有些恼,更不想看到公孙朝阳那种古怪的微笑,林诗诗连忙别开视线,「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

  「三天?!」听到这回答,林诗诗顿时傻眼了。「老天……」

  她竟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都没有到海防署去画卯?

  如此严重失职的事,是她上任两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的!要知道,以往每天按时辰去海防署报到的她,竟然整整三天没有出现,她手下的那些弟兄们不全疯了才怪!

  她最好在弟兄们贴出寻人告示前赶紧出现,否则饭碗不保不说,那群跟了她一年的弟兄们更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了!

  「没事,我已经让人通知艳芳阁的嬷嬷,说你在我这边,请她放心。」

  「不是这个问题……」林诗诗摇摇头,着急地寻找自己的衣物,「我的衣裳呢……我的鞋呢……」

  「那……是你另有想通知的人?」望着林诗诗急切的模样,公孙朝阳突然语气诡异地说道,「情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林诗诗没好气地瞪了公孙朝阳一眼。

  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对她提起这辈子跟她最无缘的两个字——情人。

  但也就是在瞪向公孙朝阳的这一眼中,林诗诗同时发现了他微露的衣襟内缠绑着白布。

  「对了,你的伤……」

  「没事,小伤。」望了望自己的胸口,公孙朝阳先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突然又咧嘴笑道:「哦,错了,大伤,大大的伤。」

  「别跟我贫嘴!」瞪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望向他乱七八糟的包扎方式,林诗诗终于忍不住地伸出手,一把将他的衣服剥了下来。「你看你这是怎么包扎的?伤口都给你扎得更严重了!」

  望着那双白皙小手在自己身上来回穿梭,公孙朝阳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半晌后才开口,「你的性子一直是这样?」

  「什么意思?」专注于手中动作的林诗诗,并没有发现公孙朝阳眼中突然的深邃。

  「在楼里也这样?」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诗诗一边将多余的白布咬在口中,一边随口回道。

  「那倒是,我有机会一定去看看,不过就怕我排不上号。」公孙朝阳的声音由她头上传来。

  望着公孙朝阳坚毅的背影,林诗诗真的不明白了……

  「谢谢你。」望着那个背影半晌,林诗诗终于咬着下唇,轻轻将她以为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对他说的三个字说出口。

  「不客气。」公孙朝阳淡淡地回应,「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是一句很简单、很平常,甚至可以说是很谄媚的话,可这句话却彻底震撼了林诗诗的心!

  若他们是相交多年的朋友、若他们是志同道合的同伴,若他们是相濡以沫的亲友,她都不会如此震撼。

  可他根本不知道她就是一直与他不对盘的海防巡捕林诗诗,而她以女儿身面对他,更是从头到尾也不过三天的时间啊!

  但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他真的带着身上的伤,不顾一切地深入到那个几乎不可能生还的海中地狱,将她救了上来……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坐在床榻上,林诗诗紧握双拳,心绪激动不已地问,「你根本都不算真正认识我,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你不也是这样吗?为了一个孩子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公孙朝阳微微转过头,脸上有一股淡淡笑意。

  「那不一样!」林诗诗拼命地摇着头,「不一样!」

  「是有点不一样。」公孙朝阳转过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眸,「因为我看上了你,而你并没有看上那个孩子,所以我比不上你。」

  「跟我说真话!」

  「我说的全是真话。」公孙朝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指尖挠了挠脸颊,「也许很不可思议,可是就在你突然闯进我的生命时,却也同时变成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傻傻地望着公孙朝阳,林诗诗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这是怎么样的情感,她真的不懂。

  真的不懂……

第三章


  「站住,我不许你走!」

  很多很多年之后,林诗诗才会明白自己说出这句话是多么重大的决定,但此刻,她却只是出于直觉地叫住那个即将消失在房门口的男子。

  因为她讨厌让他这样什么都不说清楚、不说明白地转身就走!

  她才不要他莫名其妙就说什么「看上她」、「她很美」之类的鬼话!

  她才不相信什么一见倾心!

  他一定是要作弄她,或者是别有目的,才会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怎么了?」听到林诗诗的喊叫声,公孙朝阳身子一震,缓缓回身问着,眼神依旧那样温柔。「哪儿不舒服了?」

  「我……」明明心中有千万个问句,但望着那双温柔的眸子,林诗诗竟一时语塞。

  「脚又疼了是吗?」走回床旁蹲下,公孙朝阳拉起她受伤的雪白足踝,轻柔地按摩。

  脚,是有些疼,但那种肉体上的疼痛,却远远不及当她看到公孙朝阳温柔的眸子,以及感受到他温柔的宠溺时,心中那股微微的抽疼。

  他……怎么可以如此温柔?

  而他温柔起来的模样,又为何具有那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魔力?

  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吗?

  就是那种能让原本独立自主的艳子、翟菁、花吹雪等好姊妹们,一谈及便眼眸充满娇羞女人味的「男人」吗?

  男人,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而她心中的悸动又是从何而生、从何而来?

  她想知道,真的想知道……

  小脸,不知不觉地俯下,林诗诗的樱唇,轻贴在公孙朝阳的俊颜上。

  老实说,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此时此刻,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不要这样,你在玩火。」她的举动,让公孙朝阳虎躯一僵,半晌后,才站起身背对着她低哑说道。

「玩火又怎样?」林诗诗将小脸倚在他的腰背上喃喃说着。

  是啊,玩火又怎样?反正今天,他不是她讨厌的公孙朝阳巡捕,而她,也不是他厌烦的林诗诗巡捕。

  他们只是……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子。

  而她想明了,当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子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样的景况?更想看看,一向懒散的公孙朝阳,还会有多少她不曾见过的模样……

  「我不需要你报答我。」感受着身后女子突然绽放的似水柔情,公孙朝阳咬牙说道,「我并不是因为可以得到任何好处而救你。」

  「报答是吗……」林诗诗喃喃说着,「就算是报答又如何……」

  如果他要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反正她比他清楚,比他清楚如今的她,绝不是因为要报答他,才会如此做的……

  「你……」轻轻吐出这一个字后,公孙朝阳便不再言语。

  「你……」轻轻吐出这一个字后,林诗诗也再无法言语。

  因为缓缓抬起头的她,看到的竟是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

  而他那双奇异的眸子,仿佛将她的心、她的灵魂整个吸入其中,让她的人彻底融化……

  屋内,是完全的静谧,而在一声叹息后,林诗诗的唇,没有任何准备地,便被他温热又霸道的唇办彻底占有!

  「我想很难有人能抗拒你的这种报答。」

  「你……」

  窗外突如其来的一阵虫鸣,几乎淹没了林诗诗的轻喘与低喃。

  她只觉得公孙朝阳的唇是那样的温热,而他的舌,也不知在何时侵入她的口中,紧紧地缠着她的丁香舌。
他不断地轻尝她口中的芳香蜜汁,一回又一回……

  这个融合了霸道与温柔的深吻,让林诗诗的心彻底灼热、眼眸彻底迷离、思绪彻底涣散……

  老天,这就是所谓的吻吗?如此甜蜜、如此诱人……

  「你真甜。」许久许久过后,公孙朝阳终于抬起头,用右手拇指轻抚她被吻肿的樱唇。

  「甜……」这亲昵的举动与他眼中的爱怜,令林诗诗又羞又怯地低下头,只能喃喃重复他的话。

  因为这辈子,从没有人如此对待过她、形容过她……

  但公孙朝阳接下来所做的,却更是令林诗诗脸庞发热、浑身微微颤抖,再不能自已!

  因为他竟然吻着她的耳垂,吻着她的颈项,吻着她微露在衣襟外的每一处细嫩肌肤……

  低垂着头,林诗诗双手揪着衣摆,颤抖地任他灼热的气息轻轻在她颈旁盘旋,而她自己吐气如兰。

  如此暧昧的情境,让林诗诗心中的悸动不断蔓延,也让她的小脸泛起一抹动人的嫣红……

  「望着我。」轻轻抬起林诗诗的小脸,公孙朝阳望着她脸上的红霞,以及她眼底的羞怯。

  「你……」不敢望向公孙朝阳的眼眸,林诗诗悄悄将视线移往他处,但突然间,一声娇媚诱人的低吟竟由她的红唇中逸出,「唔……」

  因为当公孙朝阳发现她不肯望向自己时,原本托住她香腮的大手,竟悄悄侵入她的衣衫之中,挪至圣她浑圆双乳的下缘!

  更甚者,他还在托起她的双边丰盈之后,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她乳下的细嫩肌肤。你……你……」处子之身从未被男子如此碰触,如今公孙朝阳的动作,让林诗诗羞得无法自己。

  「我说过,要你望着我,永远不许移开你的视线。」

  随着公孙朝阳强硬却又温柔的话声,以及他愈来愈轻柔的抚触,林诗诗的身子再也忍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因为公孙朝阳那略微粗糙的手指,起初只在她柔嫩的胸房下方挪动,但突然间,他的手竟悄悄来到她的乳沟间来回轻划,最后甚至整个占据她浑圆的双乳,还迅速地拈住其中一颗红樱桃!

  当柔嫩的乳尖被他拈住时,林诗诗仿佛被雷击中似地浑身战栗,在倒抽一口气之后,再忍不住地低喊出声,「啊呃……」

  老天……他怎么……做出如此羞人的举动……

  「不喜欢吗?」听着那声如幻似真的娇吟,感受着她周身的热度,公孙朝阳将头埋到她的颈窝,沙哑地问着。

  只不过,他的手指却依然放肆地把玩着那颗红樱桃,感受着她在自己手中缓缓紧绷、挺立……

  「你……」呼吸,变得那样灼热与急促,林诗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地轻哺,「啊……」

  她无法抗拒公孙朝阳的一切举动,只能任由他的脸庞在她的颊边厮磨,任由他短而刺人的胡碴轻轻挑动她心底最深的柔情,任由他的手指挑逗她最柔嫩的尖端……

  林诗诗在隐隐约约之中明白,一会儿即将发生什么,但她却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因为,也许往后再没有一名男子会如此疼惜、宠溺她,也再没有一名男子会让她愿意任他疼惜、宠溺……

  所以,她虽娇喘微微、媚眼如丝,却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只是紧紧捉住衣摆,任由公孙朝阳的大掌覆在她浑圆的双乳上……

  「你的身子果真如我想像中那般玲珑诱人。」望着由她低垂的脸庞一直延伸至胸前的那片嫣红,公孙朝阳低哑地说道。

  他曾想像过她?可能吗?真的可能吗……

  害羞地别过头去,林诗诗不知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所以只能轻咬下唇,任这个男人的双掌在她柔嫩又灼热的肌肤上四处舞动。

  然而,就在她羞怯至极地将视线瞥向一旁,望见被烛光映照在墙上的影子时,却再也忍不住地娇啼起来!

  「啊……」

  她没法不轻啼,因为她竟望见影子里的那双大手,来回轻扯着她早已突起的双边乳尖,还不断地拈揉、搓弄!

  了解到自己正被一名男人如此放肆地玩弄着,她的身子不禁彻底虚软了。

  「我……」无助地娇吟着,林诗诗怎么也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天,她会任由一名男子如此邪肆地对待着自己。

  暧昧的画面、杂乱的思绪,让林诗诗的身子霎时热得就像被火灼过一般,一股从未领略过的热流自她的下腹缓缓升起,而她身下最私密之处,竟微微地湿润了!

  好羞,真的好羞……

  「你的声音真令人销魂。」

  听着林诗诗一声高过一声的嘤咛,公孙朝阳的手指更加邪肆地扯动她早已敏感圣极的红樱桃,将它们扯得又疼、又酥、又麻、又难耐。

  「呃啊……」在他熟练的逗弄下,林诗诗只能不住地娇喘、吟哦,浑然忘了世间的一切。

  她脸上那抹春色与醉人的酡红,更是让公孙朝阳心旌动摇。

  他望着她轻咬樱唇,眼眸中尽是羞涩;也望着她在他爱抚着浑圆的双峰、让指尖在她柔嫩尖端舞动时,来回颤动的长睫毛……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的女子……」

  听着公孙朝阳充满证叹之意的话语,林诗诗更是羞不可抑,只能任双乳那股陌生的胀痛及酥麻感,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直至全身虚软。

  「你真是……」软香在握,此情此景,让公孙朝阳的声音更低哑了,「令人疯狂。」

  是的,疯狂。

  他从未看过如她这般绝美,可又如此天真、羞赧得令人心动的女子。

  凝视着林诗诗胸前因急促呼吸而来回起伏的波动,带着又爱又怜的狂喜与悸动,公孙朝阳将她轻轻推至床头。

  他由眉而眼、由眼至唇,温柔又充满挑逗地轻啄她,然后,在她浑身无力地仰靠在床头时,拉下她的衣服,一口含住那再无遮掩的挺立柔媚!

  「啊……」当柔嫩的乳尖被他整个含住时,林诗诗再忍不住地仰起头,任一头如丝长发披散在床上,轻啼出声。

  老天……她的身子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了……

  当公孙朝阳含住她从未有人碰触过的细嫩乳尖,不断地来回舔弄、轻轻啃嚿时,身下那股她不太熟悉的湿意更加汹涌,几乎都要将她淹没了!

  就在这迷离暧昧的气氛中,林诗诗隐约听到房中回荡着一阵阵甜美娇啼。

  那声音,是那样的甜腻、那样的娇媚,让她几乎不敢相信,那般淫媚的啼声竟是出自于她口中……

  「你的娇啼声与你的身子一样甜。」就在此时,公孙朝阳突然邪肆地抬起头望着她。

  「你……」俏脸整个羞红了,正当林诗诗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她的眼眸突然整个瞪大,一声尖啼倏然由樱唇间迸出,「啊呀——」

  老天……他……他……

  林诗诗的身子几乎化成了一摊水,因为公孙朝阳竟趁她娇啼之际,一把扯掉她的亵裤,并且掰开她紧夹的双腿,手指一伸,直接扫至她湿润的花缝间!

  「你……你……」羞赧至极地紧夹起双腿,林诗诗无助地弓身嘤咛。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碰触她最私密之处!

  而那种感觉,为何竟令人羞怯,却又欢愉……

  「羞了?」不断地用手指在她花办中扫动,公孙朝阳望着她羞窘又妩媚的神情,轻轻地笑了,「不是要报答我吗?怎么这就羞了?」

  「你……你……讨厌……」在公孙朝阳邪肆的动作及话语挑逗下,林诗诗的全身浮出一层薄薄香汗,她想反驳,却只让一声更令人销魂的淫啼由口中流泄而出,「呃啊……不要啊……」

  精准地掐住林诗诗花办中那颗湿润又晶亮的花珠,公孙朝阳将唇附至她的耳畔,「都这么湿了,还怕我知道?」

  「你……啊啊……」明显感觉到身下的蜜汁几乎沾湿了整个雪臀,还有底下的被褥,林诗诗听着公孙朝阳放肆的低语,羞得紧闭双眼,再不敢望向他。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男女之间,竟能亲昵、暧昧到此种景况!

  这个男人不仅玩弄着她的青涩,还不断地用言语挑逗她,让她根本无从回应;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的默许……「我说过,望着我。」

  注视着林诗诗紧闭双眸、轻咬红唇的俏模样,以及在他的逗弄下,她双颊泛着醉人酡红,娇躯不断地抖颤,令丰盈双乳漾起炫目乳波,公孙朝阳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

  他痴迷地望着身前的女子,在她的睫毛颤抖地张开时,毫不犹豫地任自己修长的手指刺入她的花径中!

  「啊……」侵入体内的异物,以及那股因而升起的淡淡疼痛,令林诗诗无法自已地闷哼出声。

  她那紧蹙蛾眉的模样,令公孙朝阳有些不敢置信,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狂喜,因为他身前如花似玉的女子,竟然还是个处子……

  「疼吗?」手指在那紧窒湿滑的花径中来回按压、扭转,公孙朝阳爱怜地望着林诗诗。

  他知道自己想要她,真的想要她,但不是此时。

  虽然他至今依旧不明白,佳人为何会让他如此抚弄她的处子娇躯,但他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让她快乐、让她幸福。

  「我……啊……」随着公孙朝阳的指尖在花径中来回戳弄,林诗诗的脑子完全混沌了,她只感觉得到一股奇妙的狂潮开始蔓延,而她,在那股令人痛苦又难受的波涛中,彻底沉沦……

  「舒服吗?」轻轻将林诗诗放倒,公孙朝阳用手分开她的双腿,任她身下最秘密的花园入口,整个呈现在他眼前。

  「我……我……」如此羞人的姿态,令林诗诗几乎崩溃了,她只能不断地低呼、娇喃,甚至于求饶,「不……」

  「真美。」望着她腿间诱人的粉红色花办,以及其中涌现的晶亮蜜汁,公孙朝阳轻轻地爱抚起最令人销魂的红肿花珠。

  「你……不要看……」意识到他的目光,思及他正如何玩弄着她,林诗诗彻底慌乱了。

  「我自然要看。」但她的挣扎终究只是徒劳,因为公孙朝阳不仅制住她,指尖也再度扫过她美丽的花缝,还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住晶亮的花珠,「这是你自愿给我的报偿。」

  「啊呀……」当花珠被他拈住时,那股揉杂着刺激与羞愧的惊人快感,让林诗诗终于忍不住地高声娇啼,「不……啊……」

  「我的可人儿……」听着她用那种甜腻又娇俏的嗓音啼呼,公孙朝阳的下腹紧绷得几乎无法自已。

  但他只是一回又一回的用手指扫过她的花缝,然后望着她的小脸愈来愈潮红,然后任由自己的热汗沁湿衣衫……

  「呃啊……」

  在公孙朝阳暧昧又熟练的挑弄下,一阵奇异的感觉,缓缓地在林诗诗的下腹聚集。那种陌生的感觉令她倏地睁大眼,频频摇着头,极力想挥掉那股奇怪的渴望。

  可是无论她如何挣扎,那种既羞耻又愉悦的感觉却愈来愈强烈,让她根本摆脱不了,只能不住地娇喃,款摆柳腰。

  「我的可人儿……」

  望着林诗诗全然任由他亵玩的雪白娇躯,再望着她樱唇微启、意乱情迷的绝美面容,以及那道不住荡漾的乳波,公孙朝阳的手更无法停息了。

  他又将一根手指伸入林诗诗不断紧缩的花径,感受着手指被那窄道用力推挤的绝妙感觉。

  「我……啊……」林诗诗觉得有些疼痛,但是在疼痛中,公孙朝阳不断律动的手指,却让她体内掀起一股更大的狂潮。

  她的花道不由自主地紧缩,她的花办不停地抖颤,她的下身涌出某种不知名的渴望与欢愉,让她在这种疼痛与莫名的期待中,几乎崩溃……

  「我……怎么了……」不知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林诗诗不断地娇啼。

  「我的可人儿,感受它。」知道她的高潮就快来临了,公孙朝阳一手紧掐她的花珠,一手在花径中疯狂地律动着,「你很美,很美……」

  林诗诗全身浮现出一层诱人的嫣红与香汗,随着双腿之间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她明白,自己就快被某种东西卷走了,体内有某种东西就快爆炸了!

  「你……你……」

  「我在,可人儿。」望着林诗诗迷蒙的双眸,以及不敢置信的娇美神情,公孙朝阳温柔地给了她最后一刺。

  「啊……」房内,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媚啼,而林诗诗一点也没意识到,那竟是她发出的声音。

  她的身子就像炸开了似的,一股强烈的快感席卷全身,她不断地颤抖,摇摆,感觉到体内一阵又一阵的痉挛,无法言说的快感猛烈地扩散开来……

  「你来了吗?」望着林诗诗全身战栗、鼻尖布满汗珠,脸上浮现女人高潮过后的疲惫,公孙朝阳紧绷着声音问,「高潮。」

  「我……我……」听着他异于平常的嗓音,林诗诗喃喃地不知如何言语,而「同潮」那个羞杀人的字眼,更令她窘迫得全身泛红。

  「你的嗓音好迷人。」看着她娇羞诱人的模样,公孙朝阳不由自主地又将手指刺入了花径中。

  「啊啊……」世界,又一次在林诗诗的眼前爆炸了。

  一阵惊天的快感,随着公孙朝阳手指疯狂的律动,自她的花径中猛然爆发,再一回窜上她的四肢百骸。

  「又甜、又腻、又淫媚……」

  老天……他为什么又来了……而她,为什么在他的带领之下,又一回领略了他口中所谓的「至乐高潮」……林诗诗双眼迷蒙,不敢置信地想着。

  然后,在她疯狂的啼叫、呼喊声中,公孙朝阳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带至欢爱的高峰,直到她没有了自己……

  「欢喜吗?」望着林诗诗多次高潮后的绝美容颜,以及眼底的黑晕,公孙朝阳终于撤出手指,轻轻地搂住她。

  「你……」靠在公孙朝阳胸前,林诗诗香汗淋漓地轻喘着,而她体内的感觉却还未完全退散,「都是这样……疼女子的……」

  「是,却也不是。」轻吻着林诗诗的脸颊,公孙朝阳爱怜地说,「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虽然累得几乎睁不开眼了,林诗诗的心却有一丝丝惆怅,而这都只因为公孙朝阳的那句「是,却也不是」。

  但她为何惆怅,又何需惆伥?

  今天的事,本来就只是阴错阳差下的发展,等到明天一早,一切都会回归原来的轨道,他依然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孙朝阳巡捕,而她,依然是那个倔不可言的林诗诗巡捕……第四章


  「侑子,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绝不会这样催命似地唤你来。」望着林诗诗,艳娘轻叹一口气,「可你实在得帮我想个法子,要是让他们再这样来『捧场』……」

  「这……」远望着坐在阳春白雪楼里那些饮酒作乐的熟悉面孔,林诗诗的脸颊忍不住地抽搐起来。

  她是有听自己的弟兄说过,公孙朝阳最近经常来艳芳阁,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连他的弟兄们都带来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他跟他那帮弟兄们难道都不用工作、不用休息、不用照顾妻儿老母了?

  更让她想不透的是,她真的有迷人到这种地步吗?

  更何况,那一夜她不是说清楚了吗?只是一夜、只有一夜……

  她明明留书给他了,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这般死心眼?像她这种人,到底好在哪里……

  「艳子,他们干了什么好事,你全告诉我,一点也不用客气。」一想及此中种种,林诗诗只能长长地叹口气,然后先抛开自己心里的疑惑,满怀歉疚地望向艳娘。

  是的,歉疚。

  因为林诗诗明白,艳娘之所以会这样十万火急地叫她前来,必然是公孙朝阳他们的行为给她带来困扰,所以艳娘才会向她求救……

  「好事?」听到林诗诗的话,艳娘竟难得地跟着叹起气来,「侑子,老实说,他们什么也没做,还比普通来楼里的客人对姑娘们更客气、更有礼。」

  「什么?!」艳娘的回答着实让林诗诗傻眼,但她还是继续问道:「那他们是不是仗着自己吃官粮就不给银子?」

  「不,他们给了,而且给得比普通客人更大方。」

  「那……他们是不是……」这下,林诗诗不禁绞尽脑汁地想着,公孙朝阳他们究竟做了什么,竟会让艳娘如此为难。

  望着她努力思考的模样,艳娘拍了拍她的肩膀,直接说明道:「他们什么不该做的事都没做。」

  闻言,林诗诗愣了愣,然后皱起眉头,纳闷地望着艳娘,「那你唤我来做什么?」

  「侑子,你当巡捕一年收入有多少?」艳娘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反而提起一个更古怪的话题。

  「你问这话是想呕我啊!」林诗诗娇嗔地睨她一眼,「想也明白没有你一个月的营收多。」

  「没错,这就是我唤你来最主要的原因。」艳娘点了点头,再度望向阳春白雪楼里的那群男子。「我做的虽然是这种营生,可这不表示我想欺负人,所以要我眼睁睁望着那帮救过我及楼里姑娘们的人,因为天天到这里来挥霍,以致于最后沦落到路边去乞讨,我实在做不到……」

  听着艳娘娓娓道来,林诗诗的心,霎时间仿佛被人掐住一般,微微地痛着。她知道自己一直不是个体贴温柔的女子,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何止是不体贴、不温柔……

  一直以来,她虽然跟姊妹们的感情很好,好到就算要她为了姊妹们两肋插刀,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其他姊妹们善解人意的温柔心思,因而艳娘的这一番话,才会更令她觉得汗颜。

  是否,她真是因为一味的追求坚强、追求他人的肯定,而忘了自己其实是名女子?

  是否,她因在男人圈中工作过久,以致于忘了身为女子最让人感到温暖且本该具有的温柔纯善?

  是否,她真的忘了姥姥一直以来的教诲——

  我并不是要你们成为男人,而定要你们成为连男人都敬佩的女子……

  如今的她,或许真的一步步往自己的目标前进,但似乎却失去了对人最基本的体贴之心……

  「艳子……」轻拥着艳娘的肩头,林诗诗轻声开口,「我知道要怎么做了。借我一间房,还有一套衣服以及一位梳妆的嬷嬷,可以吗?」

  「傻瓜,当然可以,全交给我就行了。」

  望着林诗诗仿如领悟了什么的神情,艳娘淡淡地笑了,然后急急地将林诗诗拉至后厅的房内,娴熟无比地为她梳妆起来。

  「对了,侑子,根据我的经验判断,我知道那家伙绝对迷上你了!虽然你以前跟他不对盘,可这样有趣又圣情至性的男子,还真不多见呢……」艳娘一边为林诗诗梳妆,一边不忘打趣她。

  「是不多见……」望着座前的铜镜,林诗诗喃喃说着。

  「也难怪他会迷上你,」轻轻梳理着林诗诗如丝缎般的乌黑长发,望着镜中那张因卸掉伪装而显得娇俏无比的小脸,艳娘满意地轻叹一口气,「看看你这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艳子,别胡说八道!」早已习惯男装打扮的林诗诗听得艳娘如此说道,口中轻啐一声,但脸蛋却微微地嫣红起来。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指着铜镜中清新脱俗的女子,艳娘掩嘴娇笑道,「说到这,我不得不夸一下替你做这副人皮面具的人了,让你简直判若两人……而且,现在的你比起以前还更多了分女人味哦!」

  女人味?!艳娘暧昧的语气让林诗诗回想起与公孙朝阳共度的那一夜,霎时间,脸颊与雪白的肩颈更是红得彻底。

  「唉,真不知往后是哪个幸运的家伙能够得到你的青睐……」望着林诗诗少见的娇羞模样,艳娘感叹地长吁一声。

  她这个好姊妹啊,平时老爱做男装打扮,跟那群海防弟兄混在一起,到最后根本都快忘了自己是名女子!可如今,看看她一袭露肩低胸的粉红色轻纱长裙,婀娜多姿的体态,玲珑有致的曲线,还有脸上那纯女子的娇柔神情……

  艳娘不得不佩服,那个名唤公孙朝阳的男子确实有一套。

  「艳子,不用拐弯抹角的讽刺、打探,」睨了笑得暧昧的艳娘一眼,林诗诗娇嗔道,「我是跟他……」

  「哦——」艳娘故意拉长了声音,「我说哪……」

  「不是你想的那样!」看到艳娘笑得更过火了,林诗诗急急解释着,「我们只是……」

  「我当然明白。」轻拍着林诗诗的肩头,艳娘对着铜镜做了个鬼脸,「你只是让他吃了点甜头,也顺便让自己明白被男人宠爱是什么滋味而已,对吧?」

  「真……真受不了你!」艳娘的有意捉弄让林诗诗小脸通红,甚至难得地口吃起来,但半晌过后,她却低下头轻叹一口气,「艳子,我问你一件事。」

  「问啊,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男人真的会因为女人的长相就迷上吗?」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林诗诗喃喃问着。

  老实说,她压根儿不明白「着了迷」是怎么样的感觉。这种事究竟是常态,抑或是只有公孙朝阳才会这样……

  「当然可能啊!」艳娘几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回答了,「要不,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来赚那些臭男人的银子?」

  「是吗……」艳娘的答案令林诗诗的心情蓦地低落了。

  原来,所有的人都这样……

  「可你得知道一件事。」望着林诗诗落寞的神情,艳娘继续说道。

  「什么事?」林诗诗的声音已细如蚊蚋。

  「我可不信来我艳芳阁里的那帮臭男人会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愿意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命都不要了……」原本只是喃喃重复的林诗诗,忽然间听懂了意思,猛地抬起头来望向艳娘,「那他为什么……」

  「因为他原本就跟那帮臭男人不一样!」轻敲一下林诗诗的头,艳娘爱怜地望着这个虽比自己大一岁,可却完全不明白男人心思的姊妹淘,「他比那帮臭男人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更执着,还更有可能不求回报。」

  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执着,还可能不求回报?

  是吗?是这样吗……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对另一个近乎陌生的人产生这样的感觉?她真的不明白啊!

  「这样……真的值得吗?」许久后,依旧想不通的林诗诗轻轻地摇头。

  「这种事情是自己认为值得就值得的,外人永远都无法明白。」望着林诗诗迷惑的神情,艳娘了然于心地笑道,「你要问自己的应该是——你讨厌这样的人吗?」

  「我……」艳娘的问题让林诗诗猛然一震,因为她已知道心中的答案。

  她承认,她讨厌过去那个老跟她作对的公孙朝阳,这点毫无疑问;可如今的公孙朝阳,这个与她过去的印象完全不符合的公孙朝阳,她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我先过去了。」不敢再深入地想下去,林诗诗慌忙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艳娘为她准备的房间走去,「你别忘了,等会儿唤他过来……」

  「知道啦!」艳娘对着林诗诗的背影挥挥手,嘴角露出一抹轻笑,「你这笨姊姊,想不通就想逃?要知道日子还长得很呢,我就不信你逃得了一时,逃得过一世……」


  静静地坐在厢房里用长桌分隔开的左边榻上,林诗诗觉得心跳如擂鼓。

  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小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竟会为了一名男子心乱至此……

  脚步声,缓缓地接近了,林诗诗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挺起胸,无畏地望着房门。

  既然决定了、允诺了,那么她就要将这件事圆满完成,不再给别人带来任何困扰!

  门,轻轻地开了。

  「唷,丫头,我总算见着你了,脚伤好些了吗?」伴随着门启门闭的,是公孙朝阳那佣懒又迷人的嗓音。

  「好了。」林诗诗点点头,正襟危坐地看着公孙朝阳懒散地在长桌右边杨上躺下后,才端起桌上的清茶轻啜一口,「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没事偷偷懒、出出勤、顺便跟同僚拌拌嘴。」跷起二郎腿,将手枕到脑后,公孙朝阳无事般地说着。

  「你一个大男人跟人拌什么嘴?」听着公孙朝阳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叙述与她有关的种种,林诗诗的眼眸微微眯起,「又干嘛老爱找同僚麻烦?」

  是啊,他的同僚——她,林诗诗巡捕!

  「好玩。」公孙朝阳懒洋洋地说着。

  「好玩?」林诗诗一愣,心头一把无明火就这么冒了上来。

  什么跟什么啊?!

  不务正业、工作慢半拍、有事偷懒、没事找她碴,这居然都只是因为他觉得好玩?!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救了!

  他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亏她还……还……

  「是啊!」虽然看出林诗诗的眼眸里冒出一股不知名的火花,但公孙朝阳依然无所谓地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小伙子就跟刺猬一样,稍微逗一下他,浑身的刺就统统冒出来。不过,他的脑子还算挺灵光的,所以跟他拌嘴可以说是有趣极了!」

  什么?她是一逗就冒刺的刺猬?她的脑子还算挺灵光的?

  听着公孙朝阳对她的评价,林诗诗着实哭笑不得,但她还是硬挤出一个娇俏的笑容问道:「他是你的手下?」

  好,既然他都开了头,那么她干脆就趁这个机会打探、打探,这男人究竟为什么老要找她的碴!

  「不,那小伙子也是个巡捕。」公孙朝阳耸了耸肩回答。

  「那你们不是同级吗?」林诗诗努力让自己笑得很灿烂,「你何必这么欺负人家新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新人?」瞄了一眼林诗诗甜美的笑容,公孙朝阳若有所思地问。

  「你……你不是说他是小伙子吗?」也察觉自己的话露出了破绽,林诗诗灵光一闪,捉住公孙朝阳的遣词用字娇娇地笑道,「你叫人『小伙子』,摆明就是在倚老卖老嘛!」

  「我有这么老吗?不过那家伙确实小了我许多……」抓了抓脸颊,公孙朝阳无奈地笑着,「但老实说,他还真是块货,工作认真、办事有谱,我估计再过不久,也许我就要听他的命令了。」

  她有没有听错?!他这是……夸奖她吗?

  他居然会在旁人面前这样直接地肯定她?!林诗诗几乎都不敢置信了。

  「他有……这么优秀吗?」心底有些窃喜,林诗诗的小脸微微泛红。

  「怎么?对他有兴趣了?」望着林诗诗颊上飞起的嫣红,公孙朝阳的眼眸微微的深邃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愣了愣,林诗诗没好气地轻嚷。

  这男人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竟然说她对「她自己」感兴趣!

  「又生气了?」望着林诗诗微蹙蛾眉的模样,公孙朝阳突然坐了起来,伸手轻抚她的眉间,似乎想抚平她眉间的皱摺。

  「没。」小脸突地发烫,林诗诗移开了脸庞,视线也不敢再望向公孙朝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常跟他吵架都没事,可只要他用这种温柔的眼神望着她,她就会莫名其妙地手足无措,直想闪躲……

  「你今天为什么愿意见我?」静默了半晌之后,公孙朝阳躺回原处,淡淡地问着。

  经他这么一提醒,林诗诗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以及该说的话,可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期期艾艾地道:「那个……有人……」

  「有人要帮你赎身了,是吗?」公孙朝阳仿佛早就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很自然地便帮她接了下去。

  「这……」整个人一愣,林诗诗轻轻地回答,「是……」

  「所以要我以后别再到这里来找你了,对吧?」

  想好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林诗诗只能用沉默来回应他的问题。

  「他对你好吗?」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公孙朝阳淡淡地问。

  脑子,已经彻底混乱了,因为林诗诗怎么也没有想到,公孙朝阳竟会如此的「识相」!

  她以为她必须费尽唇舌,甚至冷脸相向才能让他打退堂鼓,可没想到他早已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那个……他对我……很好……」心乱如麻的林诗诗,此刻只能胡言乱语,「只要我想要的,他都可以为我做到……还有,那个……不管我怎么跟他呕气,他都不会生气……」

  「是吗?我知道了。」

  听见她的话,公孙朝阳毫不留恋、也不动气,潇洒地站起身来,走到林诗诗面前。

  他拍了拍她的小脸,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神情中满是宠溺、疼爱与似水柔情。

  「你……」傻傻地望着公孙朝阳,林诗诗真的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她看过很多的人,看过很多的神情,可从没看过可以这样令人心房抽痛、鼻头微酸,却又帅气至此的面容……

  「我走了。」毅然决然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公孙朝阳的声音轻淡如风,「要幸福,永永远远的幸福。」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林诗诗知道,他真的走了。

  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不是吗?

  她就是要赶走他,让他永远不要再来找她,永远不要在艳芳阁出现,不是吗?

  可为什么,当他真的这么做时,她竟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反倒心中那样沉甸甸的,让她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五章


  那个深情款款、温柔得让人几乎落泪的公孙朝阳,林诗诗再也不曾见过。

  因为自那一回见面之后,公孙朝阳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艳芳阁里。

  过往的一切,就像镜花水月般不真实……

  如今的公孙朝阳,就如同林诗诗印象中的那个人一般,天天叼着根烟管无所事事,神情佣懒,出动依然慢半拍,也依然爱抢她和弟兄们的功,更爱找她的碴。

  尽管如此,林诗诗还是发现有一点点不同。

  那就是他虽口中叼着烟管,但眼神却像是望着很远很远的地平线;他虽神情佣懒,但却透露出一股看透人生的无奈与苍凉;他虽出动总是慢半拍,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误事;他虽依然爱找她的碴,但……

  他才二十七吧,只比她大上九岁,但这个只不过长她九岁的男子,究竟经历过什么,竟会让他原本俊爽的脸孔,带着那股不符合年纪的沧桑……

  「蒙巡捕,最近怎么好像常看到你在发呆呢?」

  正当林诗诗低头沉思时,一个声音突然由她身后响起。

  「没、没的事!」她连忙收拾起心情,转向发声处问道:「小夏,有事吗?」

  「有。」夏仲谋点点头,坐到林诗诗对面的位子上,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张老头找你去。」

  「张老头?」林诗诗愣了一下。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望着林诗诗微皱眉头,夏仲谋又点了点头,「那个一年四季都在东京闭关休息,难得出现在西京的海防总捕——张老头。」

  「他怎么回来了?又为什么要唤我?」林诗诗喃喃说着,「难不成……」

  其实,也难怪她会如此诧异,因为自她加人海防署之后,三年来,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个神秘兮兮的老头!

  她只听人说过这个老头的种种丰功伟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头在她进海防署的前一年,就突然托病不出,让像她一样的新进人员几乎只能藉由传言来「凭悼」他……

  这样子的传奇人物突然出现在西京,还差人传唤她,这连番的举动着实带给她非同小可的震撼。

  「无论是为了什么,反正能让这个老头爬出来见人,绝不会有好事!」夏仲谋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那我先过去,这里就交给你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林诗诗立即站起身,跨上马,往海防署急驰而去。

  与其在那里心存疑虑地东猜西猜,还不如直接去问清楚来得痛快。

  海防总署的弟兄们似乎早已知道林诗诗会来,一看到她飞身下马,立即替她牵住马儿,指示她快些进去。

  这么急?看样子绝不会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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